姜回的答案苍白又无力,只要是个有脑子的成年人便能发现其中的问题,但子夜还是放过了他。
“我不管你的目的为何,但没什么能阻止我毁掉那面镜子。”
“那就,拭目以待。”
姜回的眼中没有太多少年的神采,心态的苍老很难掩藏,唯有在嬉笑时才显得有几分年轻姿态。此时那双眼直楞楞地盯着子夜,笑意盈盈,叫她不免有些失神。
她又陷入沉思,但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对姐弟间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最终姜回为何以“鬼”形态出现在人前……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太多,但原因绝非他言语中那样淡然。
她揉了揉太阳穴,长舒一口气,不再思考这些麻烦的事情。
是夜。
幽暗不明的烛火持续燃烧着,子夜不知道姜回是从哪里找来的蜡烛,居然能烧如此持久。因为这里不仅仅要照亮夜晚,即使是在白天,这栋房子也是乌漆墨黑一片。如果没有这些烛火的话,人们大概只能摸瞎。
之所以能够分辨白昼黑夜,完全是靠从窗户缝隙中流露出的光芒。daqu.org 西瓜小说网
说起来这里的布置也的确诡异,窗户完全被封死,透出的光亮几乎可以视作不存在,那需要人很努力地找才能勉强看到。这种诡异的布置难免会让人将其与不祥联系在一起,如果不是因为子夜翻遍房间各处都找不到符咒痕迹,她都怀疑这里是不是封印着什么东西。
而当她要打消自己的猜想时,转机却意外地出现。
“是梦。”
身处于看不清前方的岔道前,她忽然福至心灵,甩手打了自己一巴掌。这场梦境开始的时间已经不可知,但子夜猜不会太迟,她试探性地伸出一只脚的方向踩了踩,那是空的。
晦暗的幽火下,与黑色背景近乎融为一体的少年出现在子夜眼前,在并不明亮的室内只能看到他灿烂的眸子。
“姜回。”她下意识地念出小鬼的名字却猛地发现那是亮起的血红色。
对面的少年似乎在嘲笑她的愚蠢,咯咯笑出声,然而他的声音却并非少年而是垂垂老矣之人。他转身飞速跑开,跃过被凿空的走廊,跑进另外一间房。
“喂……!”
她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潜意识有个声音告诉她必须要跟上少年的步伐。
走廊尽头的房间被遮上一层薄雾,略显一丝朦胧,而那层薄雾显然从房间内散发而出,让人不由得想要上前探究。子夜的好奇心向来强烈,她想要打开那扇门,太想要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
区区凌空又怎么可能拦得住她?转眼间她已跃至对面,连三秒钟都没用。
然而奇怪的事情却发生了。
门扉散发着淡淡幽香,雕花木框后绰约的人影时隐时现,像是被蒙上细纱。
她早已察觉不对,但好奇心却驱使着她上前、然后叩响门扉。幽香在此刻化身蛊人的魔药,一旦吸入便会上瘾,让她的视线完全不能从门上挪开。
“进来。”这是一个她从未听过的声音,“你盯着奴家看了很久了吧?”嗓音甜腻,时不时还浅笑两声,似银铃。
装神弄鬼。
子夜实在受不了这诡异的氛围,本想拔剑这里砍个干干净净,手都要摸到腰侧时才想起这是梦境。但梦境又如何?她想做的事情,没什么能拦得住。
于是她不要命地绽开星眸,将薄雾驱散,极耀眼的光照亮了房间。而在房内的人仍旧毫无察觉,用一句句挑逗的话来撩拨她的心,殊不知已经大祸临头。
“幻术这种东西,一旦被识破会发生什么呢?”子夜喃喃着,神色略带疑惑。她在迷惘,但下手挥向门扉时却不带任何犹豫,冷酷地不似她自己。
“啊!”甜腻的话语在一瞬间变化为尖利的喊叫,与此相伴的是门扉大开。这并非是房间中人原本的设想,价格不菲的门扉就被如此横空劈断,上下分作两截摔在一起。她被吓到半蹲下,这会儿正好心疼地摸着这唯一昂贵的家具,如果门也算的话。
“说,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半蹲下的女人抬眸,冰凉的触觉让她瞬间停止了活动。刚才破门而入的人已经绕至她的身后,手刃架在她的后脖颈,随时准备给她来一下子。
“奴。奴家名叫平湘。”平湘结结巴巴答道,“是、是怜花楼的花魁……”
“说实话!”
背后人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耐烦,但平湘说话却越来越结巴,甚至都要哭出来。
“奴、奴、奴家真的,真的叫平湘!”
她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舌头捋直,眼泪却又怎么都止不住。她哭哭啼啼的样子更惹得子夜烦躁,由不得又要上手捂住她的嘴。
“哭好了再说。”子夜不耐烦地望着天花板,一只手则捂着平湘的嘴,以此来不让她再发出声音。
平湘边哭边点头,看着很是委屈。她在抽噎很久后才缓过神来,“奴家真的是怜花楼的花魁,如果不信的话……官人您大可去怜花楼问询。”
“我给你说说真话的机会。”子夜无奈地摇摇头,声音异常冷漠,“但你没有珍惜。”
“奴家……啊!”
平湘感觉自己后颈像是要烧起来,炽热滚烫的痛觉在她脑海中炸裂。她惨叫着、哀嚎着,甚至开始下跪求饶,但都没有任何用处。能够将人彻底毁灭的吞噬星源透过后颈被注入身体,直刺灵魂深处,痛苦蔓延在她身体的每一处。
渐渐的,那如白玉般的肌肤开始渐渐剥落,露出内里骇人的青色。无数被鞭打过的痕迹深深印刻她的身上,已经皮开肉绽。她仅仅是靠着外面那层人皮来保持原有的美貌,而现在那层虚假褪去,连脸部都变得万分可怜起来。
没错,子夜心中对平湘的情感只剩可怜。
她那无用又多余的慈悲心总爱在不该发作时冒头,常人遇见青色鬼怪时总要想着逃跑,而她偏偏不同。艳丽非凡的美人入不了她的眼,唯有这可怜巴巴、身怀伤痛的小鬼才能让她产生些许怜悯。
然而她的慈悲心多数情况下无用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