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睁开眼时发现师姐正枕着自己肩膀,身子缩成一团。两人衣衫破烂,加上这瓶内寒凉,许清心有些受不住。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师姐的头,索性把身上褴褛衣物都脱下,盖在她身上。然后搓了搓手心,放到师姐脚底暖着。
许清心身体微微舒展了一下,忽地睁开眼,先是本能地害怕,发现是师弟,又放松下来。
见师弟把衣服都脱下给自己盖着,又给自己暖脚,心中一热便也不觉得多冷。她把身上盖着的衣服重新披到师弟身上,嗔笑道:“臭小子,趁师姐睡着搞些小动作。”
清风见师姐醒了,便拿开手心,许清心脸一红,道:“你想摸便摸吧。”
“我是怕师姐冷,”清风抓住师姐脚踝,让她的脚掌伸到自己肚子上,“我终归是男人,更能扛一些。”
“可你身上的伤……”许清心顿时心疼,刚想反驳,又默默作罢,“算啦,就这样吧。”话音刚落,自己肚子里传来咕噜两声。
“师姐,”清风道,“你是不是饿了?”
“没有,”许清心道,“我平时饭量就小,怎会这么快就饿?倒是你,一顿能吃好几碗,这会儿觉得怎样?”
“我平时吃得多,就等着此刻派用场,”清风笑着道,“现在非但不饿,反而有些撑得慌。”
“贫嘴,”许清心伸伸腿,只听师弟“哎呀”一声,顿时心中慌乱,上前搂住他,急道,“怪我不好,明知你有伤,还没轻没重与你胡闹。”
“没事,”清风道,“我装的。”
许清心知道他是在安慰,也只好装着道:“早知道你没皮没脸,以后不许乱说话。”随即面色一沉,心想口中虽说着“以后”,可两人哪还有以后。
清风见师姐伤感,便道:“师姐,你还冷不冷了?我再给你焐一焐。”
“不害臊,”许清心嘟囔一句,身子向后挪了挪,把脚伸到师弟怀里,“你这么喜欢,干脆塞嘴里吃了吧。”
清风察觉她语气不对,这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没一会儿,自己肚子也开始咕噜起来。
“要不要咬一口尝尝?”许清心抬起一条腿,趾头点了点师弟下巴。
清风咽了口唾沫,道:“师姐脚上有灰,我下不去口。”
许清心听后瞪了他一眼,轻轻踢了踢他嘴唇,忽地哭了出来。
“师弟,你我心知肚明,何必再互相演戏?”她道,“你根本不可能在咱俩双双饿死之前冲破真气的封锁!”说着凑到师弟跟前,又道,“你嫌我脚脏,那没关系,我身上还算干净,你喜欢哪里?咬下来咽到肚里,若你冲破真气封锁时我还未死,那你便救我,若我撑不到那时,你自己独活!”说着便要扯开自己衣服。
清风见状抓住她手腕,道:“说好同生同死,怎能这会儿耍赖?师姐,你相信我,我就快成了。现下咱俩还能忍受,别说丧气话。”
许清心停止挣扎,躺到师弟腿上,哽咽道:“可我不想你死啊,你才活了多久,苦也好,乐也罢,你都还没经历够啊,怎能现在就陪我去死……”
两日后。
清风和师姐都饿得不行,觉得自己一下子瘦了好几十斤,胃里的凉和痛成了唯一的知觉,身上仿佛只剩一层皮,感受不到骨与肉的存在。脑袋昏昏沉沉,眼一闭一睁便是漫天的银星。
许清心从未挨过饿,她以为自己早就承受过世间至痛,所以不再怕任何苦难,此刻却发现任何一种苦难在饥饿面前都不值一提。感情是人与人相处的产物,而饥饿却是人与生俱来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清风经历过这种恐惧,多少有些经验,见师姐佝偻着身子,他问道:“师姐,你还能撑住吗?”
“我老饥呀,”许清心道,“师弟,你杀了我吧,然后活下去。”
“师姐,”清风道,“你再忍忍,我就快了,人能七天不吃不喝,这才不到四天。你撑住,再有两天我就能冲破封锁。别去想太多,闭上眼睡觉,睡着就不饿了。”
许清心虽然饿得要死,听到师弟说就快了,也不再向之前那般怀疑,只觉得是真的。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着,却又迟迟睡不着。
“师姐,”清风把她脑袋抬起,让她枕着自己的腿,轻轻抚摸对方的脸,“你安心睡,相信我,醒来之后我就突破真气封锁,咱俩便能活了。”
许清心在安抚中睡去,清风看向仍在握诀的明月,问道:“如何了?”
明月道:“你自己感受一下。”
清风试着主动感知体内血池,发现有一丝丝真气正随着血液在脉中流淌。
“果然有用,”清风先是一喜,随即又目光一沉,“可照这进度,什么时候才能挣脱这柳条?”
“应该快了,”明月道,“只要真气能调动一点,之后便可如决堤般涌出。”
“快了是要多久?”清风道,“能在我俩饿死前吗?”
“不确定,”明月道,“不如就按我之前所说,先把你师姐身上的肉咬下来些,撑到咱俩能使法术。”
“不行,”清风道,“还未到最后关头,怎能先想退路?”
又一日过去,许清心已经连眼睛都不想睁,因为睁眼什么也看不清,全是发着光的银点子。
“师弟,”她虚弱着道,“我们是不是快死了?”
“不会,”清风道,“师姐,你别说话,赶快睡觉,我马上就好了。”
“师弟,有些问题我其实知道答案,可我心里不服,想亲口听你说。你对我,可曾……”
“师姐,”清风打断她,“等我们出去再说,你好好节省体力。”
“知……道啦……”许清心不再说话,好像饿晕了过去。
清风感受着体内微薄的真气,对明月道:“用最开始的方法,能成吗?”
“能。”明月回答。
许清心再次醒来时,发现手脚有些难受,像是回光返照了似的,她恢复些精神。
她发现自己双手被缚到身后,双脚也被布条绑起,面前是饿得不行的师弟,他眼睛好像都有些发绿。
许清心笑了,释怀着道:“师弟,其实你不用这样,我愿意把自己给你。”
“师姐,”清风道,“对不起。”
“算啦,”许清心道,“师弟,你能亲亲我吗?我只有这一个愿望。”
清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