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朝着沙发里侧,仍穿着她很喜欢的黑色系列衬衫,只是,今日这件黑色的衬衫比先前穿着的要更正式,适用的场合也更严肃,更沉重。
就像……
就像刚刚去参加了一场令人绝望的葬礼。
这样的突发其想。
拧着徐欥的心脏狠狠地揪了一下。
她睡姿慵懒。
突然翻了个身,松松系着的发圈便从丝滑的黑发中脱落,长发顺着沙发的高度倾泻下来,在她丰厚的秀发就要扫到地面时,徐欥下意识伸手捞了一把,秀发落了他满手,又柔软又轻滑。
虽然没有喝酒,但徐欥的鼻间还是不可避免地灌满了酒香,似乎也能借饮一壶,品一品那,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的意境。
拯救了她的头发。
可是,他又不知道该把这些头发,安放在哪儿了?
斟酌犹豫片刻。
徐欥弯腰捡起地上滑落的发圈,在她脑袋一侧浅浅绕了两圈。
专注地给她扎头发,他没太注意,胸前垂下来的领带似乎扫到她哪儿了,睡梦中的人尽管睡着了,也要伸手驱一驱赶一赶睡梦里烦人的痒劲儿,她揪住他的领带用力一扯。
突然失去重心的徐欥眼看着就要栽下去,他如果栽下去,势必就会压到她,弄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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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于是眼疾手快地抬臂撑了一下沙发,另一只手掌住领带,这才勉强稳住了身体。
但这姿态多少有些冒犯。
徐欥稳住身体后,视线便匆匆从时舒身上移开,他感觉到后颈处的皮肤,浸湿了层薄薄的汗。
他重新站了直,顶着灼烫的双耳,将一条薄薄的被子替她遮在身上。
他开始收拾现场的狼藉。
这对于他来说显然更轻松、更拿手一些。
地毯上的黑色大衣捡起来挂在衣架上,和他的西装挂在一起,又分开些距离。
还有一袋未拆封的速食荠菜汤团。
她原本昨晚就打算吃这个吗?
散在茶几上的餐盘收拾掉,餐具洗干净摆进消毒碗柜静音杀菌消毒。
垃圾送下楼,又把地拖了一遍。
就只剩下地毯还没有处理,怕吵醒她,所以先搁置一会儿。
宿醉后的人,最好是饮食清淡,也好缓解一下胃的压力。
好在时舒在饮食上不算挑剔,只要是低糖低油,她就不会皱眉,徐欥因此有自由发挥的空间。
他走到厨房,用电炖砂锅熬制清淡的蔬菜粥。
蔬菜末切得碎碎的,粥熬制浓稠,不断地搅拌以避免粘锅和糊锅,最后再加入少许盐提味。
粥熬好了,他又将新鲜的芥菜削皮切丝儿,开水焯去大部分的苦味涩味,晾凉后,淋上热油,少许盐和油提味提鲜。
以及……这年味儿中不可缺少的荠菜汤团。
新鲜的,而非预制。
徐欥做完这一切,重新回到客厅的时候,看见时舒又翻了个身。
徐欥犹豫了一下,试着喊了她两遍:
“时总。”
“时总。”
时舒募地睁开眼睛。
徐欥有一瞬担心,她会不会有起床气?
但其实她没有。
她睁开眼睛,浅色的瞳仁转了转圈,她似乎是在冷静地反应这是哪儿?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您醒了。”徐欥说。
反应过来以后,时舒从沙发上坐起来,光着脚踩在地毯上,她揉了下惺忪的睡眼,许是因为宿醉,她的嗓子还有些干哑:“徐助理,你怎么在这儿?”
徐欥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首先说了自己刚才一直想说的话:“您下回,别再用酒吃安眠药了。”
时舒:“?”
时舒有点儿懵。
她什么时候用酒吃安眠药了?
她明明是……
不是。他这是什么语气?什么态度?
时舒抿抿唇,有些不满,他凭什么用管教她的语气和她说话?他是想翻身把歌唱,他要做总裁了,是么?
“我没。”时舒下意识就反驳。
像是料到她会不承认一般。
徐欥指着茶几上他暂时替她收好的安眠药瓶,似乎也讲究一个铁证如山:“我在您喝醉酒的现场只发现了酒瓶、酒杯、冰桶和两粒消失的安眠药,没有水杯、没有矿泉水,甚至连厨房里也没有您烧过开水的痕迹。”
时舒看着面前整整齐齐摆放在茶几上的瓶瓶罐罐,有些心虚地咬了下唇,徐助理很聪明呢,证据链充足,一抓一个准。他不去从事律师、检察官这种细致严谨的工作,真是可惜了。
不过,他凭什么收集证据,然后污蔑她?
他知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
他只是一个助理。
一个小小的助理。
嘶,头疼得要裂开了。
“……要什么水?”时舒哑着嗓子:“我直接吞服。”
“您先喝杯柠檬水解解酒。”徐欥递过去一杯加了柠檬片的温水,手僵在半空中:“……”
他显然没想到这个可能性。
谁吃药会直接吞服呢?
他被她的话堵住,思考了片刻,又继续不慌不忙道:“但您已经喝了那么多酒了,酒后直接吞服和饮酒吞药区别不是很大。”
时舒接过来他手中的玻璃杯,的确很渴,她饮完:“……你挺烦人的。”
被她这么一呛,徐欥又迟疑了一会儿。
但很快,他又平静地说:“虽然您觉得我烦人,但是,我想了一下,我还是要说出来。”
“喝酒以后是绝对不能吃安眠药的,这种行为不夸张地说,等同于自杀。特别是当您身边没有人照顾的时候,一旦发生休克、昏迷的情况,甚至会错过就医的最佳时机。”
昨晚喝太多了,时舒脑壳有些疼,听他说话脑袋更疼了。无奈之下,她把注意力停留在了他的嘴唇上,大脑放空着。
但……
他的唇肉薄厚适中,唇珠饱满,唇色很像新鲜樱桃汁液的那种嫩红,她看着他饱满的唇珠贴住下唇瓣又撤离又贴合,就想起这个季节的樱桃,又脆又甜又多汁。
时舒舔了下干燥的唇:“行了,我知道了。”
“嗯。”徐欥有些意外她这回竟爽快接纳了他的建议,也不知道是不是嫌他烦了所以敷衍应下?
他卡了卡壳,决定不再说这件事情:“那您现在是先洗澡,还是先喝点粥?”
“先洗澡吧。”时舒抬起手臂,鼻尖轻嗅,自我嫌弃地避了避:“我好臭。”
徐欥想起来刚才帮她扎头发的时候,鼻腔里明明是……填满了她满身的香气,他有意回避开她的空间:“那我去给您调试泡澡的水温。”
“哦,好。”
等徐欥走了开,时舒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徐欥是说去给她干什么来着?
调试泡澡的水温?
徐助理什么时候……
连这种事都主动去帮她做了?
时舒因此踩着他的脚步跟过去。
时舒抱臂倚着门框,浴缸的水晶置物架上,布着一个水果盘,透明花瓶里插了小束赏心悦目的白玉芍药。
一盏香薰蜡烛,微明的烛火下缓缓释放薰衣草的清香和淡淡的薄荷香气。
时舒已经可以从这独一无二的淡淡的薄荷清香中分辨出这香薰是他的手工产物了。
而徐助理白衬衫西装裤,黑色的袜子和拖鞋的条纹相间相隔,因为身高太高,他只能单膝跪地。
泡腾浴球在水中旋转跳跃释放出香气和颜色,他隔着黑色的食品级橡胶手套搅动几下浴缸里的水,体感试着水温……
他的肩胛骨线条优越,白衬衫勾勒得宽厚的肩背肌肉影影绰绰,窄线在腰腹处收紧,衬衫下摆束缚进皮带,翘臀紧致贴合……
这种身材、这种样貌的年轻男人在她的浴室里做这些伺候女人的事情,真是……
造孽。
驱散脑子里面先于二十三岁涉世未深的男生七年丰富的生活阅历,时舒出声打断他:“泡个澡,要这么复杂?”
见她来了,徐欥倒是心无杂念地站起身,手上的橡胶手套还没摘下来,他停止住动作,认真而详细地给她分别介绍起它们的功效来。
造孽。
造孽。
时舒舌尖抵了抵腮:“你平时洗澡都这么洗?”
“你一个人这么洗澡,是不是有点儿精致主义了?你一个人是不是有点儿过于注重仪式感了?”
徐欥迟疑地“啊”一声,又开始解释,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没有这么麻烦的,他只是参考了一些建议和案例后,特意为她准备的。
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