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谁要杀我

华音峰至高处主殿后方的大片荒芜空地。

这是个突破的好地方。

劫雷劈不到其他建筑,也不会损坏峰上的物件。

周围的结界升起,我远远看见师父和顾危楼的身影。

层层雷云在上空积攒,乌压压仿佛下一瞬便会以铺天盖地的架势碾下来。

周遭的灵气暴动起来,飞沙走石,混乱间看不清外头的景色。

我闭上眼。

雷劫三道,一为问道,二为问心,三为锻意。

第一道劫雷落下——

结界阻挡了一小部分的威力,但落到我身上的雷劫仍然叫人痛不欲生。

法衣破裂,皮开肉绽。

修士入道皆强健体魄,我除外。

剧痛中,仿佛听到冥冥之中有质问之声——胆敢以凡人之躯逆天意?

血沿着我的嘴角流下。

凭什么不敢?

修仙本就逆天而行,旁人行得,难道我行不得?

没有这样的道理,难不成那些庸才能比得过我?

今日若我不死,来日我也不会死,我定要活到无路可走。

大道长漫漫,万物皆虚妄。

我便要诛佞邪,破虚妄。

修罗道,以杀止杀,以杀除恶。

斩尽穷凶极恶人,还我清明无恨心。

今日天下人杀我,明日我杀天下人。

千年无人修此道又如何,那我便作近千年的第一人。

若我行得通这条路,来日便也有他人踩着我的脚印走这条路。

第二道劫雷落下——

我被劈的入不了定,猛地吐出几口血,趴伏在地,指尖深深陷入泥土中。

仿佛每一寸筋骨尽断,剧痛让我直不起腰。

耳边似乎响起了无数人的呢喃,有人呼喊,有人哭叫,有人咒骂,有人温声细语,嘈嘈杂杂,听不真切。

浓雾渐散,远处朝我走来一道道人影。

我抬起头,无数道虚影在眼前闪过。

要杀我的人,被我所杀的人,爱我之人,恨我之人。

分不清是恶毒的诅咒还是衷心的期盼。

我看着他们的嘴一张一合,耳边传来冗长的嗡鸣声,两眼发黑。

终于有道声音传过来——

“是你!”

我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在一堆虚影中看见一道女人的影子。

“芸娘?”

在祝府的事我都快忘了,这一眼倒叫我看见了不少“熟人”。

父亲恶毒咒骂我:“你会下地狱的!”

不,我不会死的。

奶娘殷切看着我:“小姐,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我当然知道,我好得很。

祖父老泪纵横:“乖孩子,祖父很想你,到祖父这里来。”

我不能去,也不会去。

芸娘怒视我:“是你害了我们!”

我吐出嘴里的血:“是父亲害了你们,是他与鬼修勾结,是鬼修杀了你们。”

“而我,我为你们报仇,杀了他们。”我擦擦嘴角,“你们都该感谢我。”

她又说:“你一直将平安当做丫鬟使唤,她是你的妹妹啊!你怎么忍心!”

我爬起来:“是她自己甘愿为我驱使,我送她入归渺宗,将我的机缘先行给了——不,赏给她,她也应该感谢我。”

“我问心无愧。”

平地风起,虚影散去。

第三道劫雷落下——

雷声之后,便是安静虚无。

这道雷劫,只为磨炼修士的意志。

以及人痛到快要麻木之后,更强烈的剧痛。

甚至想晕死过去都做不到,不能失去意识,若是失去意识,轻则凝神散去雷劫失败,重则重伤之下识海受损变成傻子。

不知过了多久,阴云密布的天空终于乌云散去。

淅淅沥沥的灵雨落下,落在我身上,被雷劫劈的皮开肉绽的伤口开始渐渐愈合,比任何的灵丹妙药都好用。

这是雷劫成功后天道的赐福。

而对我来说,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雷劫之后,天道也会预示我的死劫。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我雷劫之后便会有死劫的预兆,就连每次雷劫成功后加的寿元都少的可怜。

饶是师父与宗主见多识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猜测是我天赋异禀,所以天道认为我不该存活于世上。

真是可笑。

凭什么?

若觉得不该有天赋,那便不要让我拥有天赋。

哪有这种给出天赋却要收走性命的说法?

我仰着头,视线穿过雨丝,从乌云散去的天空中看见一道金光。

那金光一闪,一道画面倏地从我眼前闪过——

狂风肆虐,白裙的少女裙摆被风吹起,那是我。

我站在……这是哪儿?

周围的人与景都很模糊,看不真切。

但下一秒,一柄利剑穿透我的胸口。

我猛地从预兆中挣脱出来。

这次的死劫居然是被人所杀!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以往我看见的都是在修炼途中身体不堪重负而死的场景。

被人杀死是头一遭。

寿元也只加了一年。

这意味着在这一年中,要杀我的人便会出现。

我甚至连那人是谁,长什么样,是男是女都没有看清。

谁要杀我?

我似乎没什么仇家,这些年一直都在华音峰修行。

那人似乎是剑修。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那把剑的模样——银白的剑刃,隐隐有蓝色流光,似有古老的纹路。

我认识的人里没有任何人的剑是这样的。

安屏烛的剑——归婴,它是我在秘境取得的半仙器,纯白的剑身,灵气也是柔和的白,剑身偏细。

顾危楼的本命剑断流没有任何纹路,是最质朴的模样。

还有鹤寻舟,我的师叔,他的本命剑名为溯回,是青色的。

我相熟的剑修便只他们三人,都没有任何理由杀我。

还有谁?似乎没有了,与我来往的人少之又少。

所以我今年会与人结仇?那人是剑修。

灵雨落完,我身上的伤口好了个大概,只是疼痛却如附骨之疽久久没有散去。

我现在突然理解了沈琳琅的一番话。

怪不得她要从一堆人中找到自己的必死情劫,杀之后快。

现在也有人是我的劫,而那人要杀我。

我的想法在此刻与她完全一致——找到那人,杀了对方。

“无忧!”

我听见师父叫我,便朝那边看去——师父和顾危楼都朝我赶来。

我想爬起来潇洒地拍拍裙子说我没事是不是很厉害,但眼前却猛地一黑,意识瞬间消散,坠入了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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