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郡!
新筑的长城,就在不远处屹立,沿着群山,蜿蜒起伏。
雄关漫道,蜿蜒无尽,浮云散落天边。
大秦帝国北方兵团总指挥。
大将军蒙恬正背靠着长城,手倚着长剑。
他眼望着芳草牧马,黄河落日。
一股宏大、厚重、苍茫、豪迈之气从胸中涌起。
蒙恬奉命领三十万秦军,驻守长城,以却匈奴。
一转眼,他离开咸阳已经整整五年了。
这五年间,帝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条条大路河渠竣工使用。
一座座宫殿城池拔地而起。
作为帝国的守望者与建设者,他心中的感慨,千言万语说不清。
但他心中,也有一种忧虑。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天际的和谐,鸟兽腾飞。
蒙恬站起身来,极目远眺。
透过树冠密集的枝桠,望见天远地远的前方。
一队风尘仆仆的精骑,踏风而来,卷起漫天尘土。
蒙恬看了一会儿,神色凝重起来。
那是大秦的铁鹰锐士。
铁鹰锐士,是大秦士卒中最精锐的人,才能获得的殊荣。
乃司马错效仿魏武卒而建。
大秦百万大军中,目前只选出一千人。
铁鹰锐士不单剑术超凡。
且要马战步战一样精通,任何兵器到手也都是一样娴熟。
堪称大秦的兵王!
这些锐士,只有始皇能调动。
蒙恬立即带人,迎了上去。
“大将军,监国诏令!”
九原大营。
徐冶被人带着,走进了五天前,他来过的监军行辕。
当时,他在这儿见到了扶苏、蒙恬,说了赢无羡的“预言”,请扶苏回咸阳。
徐冶满心欢喜而来。
自以为能立一次大功。
熟料。
扶苏听后,不但没有跟他回咸阳,还说他妖言惑众,乱我军心,要将他斩首。
两年前。
扶苏离开时,始皇还年富力强,雄心勃勃,跟他说了筹备第六次南巡事宜。
扶苏绝不相信,只两年多的时间,始皇竟会病死。
他更怀疑。
是咸阳有人,想以此计,调他回去,让始皇更加厌恶于他。
扶苏经历了几次劝谏无果,都被始皇驳斥后,来到九原的日子里,他开始反思。
扶苏受儒家思想影响颇为深沉。
以后世人来说,扶苏是一个富有理想,饱读诗书的文艺青年。
他没有真正上过战场。
没有过始皇幼年时,危险环绕的经历。
他的童年、少年岁月,都在咸阳宫内,陪淳于越等博士读书。
如果一切顺利,他等到始皇去世,能安安稳稳的坐上王座,实现自己的理想。
但显然,人生不会一帆风顺。
随着朝堂之中,围绕分封、郡县之议,儒法之争愈演愈烈。
甚至出现了某些讥讽始皇,威胁到其统治的不当言论。
终于使得秦始皇不得不立下决心。
明确的将“法”立为帝国的主要意识形态。
为此,始皇将扶苏的老师,淳于越等老儒、方士四百六十余人,一起坑杀。
扶苏终于受不了了,于是率然直谏。
“诸生皆诵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绳之,臣恐天下不安。”
始皇大怒,将其发配,以“监军”之职,来到九原。
扶苏在九原岁月,反思过往时。
每每念起老师淳于越的死,便有一种莫大的恐惧。
始皇,会不会因为厌恶他,也将他赐死?
那时,他该怎么办?
他能反抗吗?
人的一生,有四个阶段。
心比天高的无知快乐与希望。
愧不如人后的奋斗与煎熬。
毫无回报的愤懑与失望。
坦然的平凡和颓废。
在这种心病中,扶苏的心态,有所变化了。
他再也没有了以往的飞扬激昂。
再也没有了回咸阳参政期间的胆魄与锋锐。
就像一块碰了壁的石头,没了棱角,变得忧郁、软弱。
他对始皇,有了一种深深的,发自骨子里的惧意,还有一种隐藏的怨恨。
这些复杂,而又矛盾的思想,让扶苏对徐冶的到来和劝说,极其的反感。
回咸阳?
他眼前,闪过淳于越,还有那四百多人,一起被坑杀,血洒满地面的场景。
他宁愿在这苦寒之地,和天地为伴,和牧民为友。
幸运的是,当时还有蒙恬在。
他制止了扶苏,劝说先将徐冶控制起来,再联系他的胞弟蒙毅,问清楚情况。
若是假的,可交给始皇处置。
若是真的……
古代通讯,颇为不便,哪怕始皇为通天下,修了九条驰道,也只能快马传书。
这一来一回,蒙恬、扶苏,还没等到蒙毅回信。
先等来了从咸阳飞奔而来的诏令。
诏令有三。
其一给扶苏。
“弟无羡拜启:奸臣作乱,父皇已殁,无羡特请扶苏长兄回咸阳,为父皇举丧!”
其二给蒙恬。
“监国无羡诏令:奸臣作乱,父皇已殁,无羡受百官推举,暂为监国,值此之际,吾忧六国遗民,勾结匈奴南下,固请大将军蒙恬,为国戍边,北镇匈奴!”
其三给王离。
“监国无羡诏令:裨将王离,护送长公子扶苏,南归咸阳,以议国事!”
正是这诏令。
让徐冶得以脱困,见到扶苏、蒙恬。
还有一封赢无羡给他的密信。
看过密信。
徐冶狂喜之余,又极为后悔,心里暗骂田重不厚道。
他看向明显哭过,精神不佳的扶苏,道:“扶苏公子,事情紧急,请快上路吧!”
扶苏坐在案后,眼神怔怔,失魂落魄,充耳不闻。
蒙恬见此,叹息一声。
他拉着王离,小声说话:“小王将军,朝中不知是何变故,你护送公子回朝,尽量保护好他!”
“蒙公放心,我活着,扶苏公子便活着!”王离凛然道。
是日。
孤烟斜阳下。
百余铁骑,每人三马,离开九原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