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时分,夜幕深沉!
咸阳北门。
“开城门!”
一队骑兵,裹着披风,来到门下。
“城下何人?”
“九原大营裨将王离,奉命送扶苏公子归来!”王离高喊。
“可有诏令、验传?”
“有!”
一支竹篮,从城楼上放下来。
在城上验货时,扶苏抬头凝望城头,火光照耀着的白旗、白布。
时隔两年。
他又回来了。
只是,物是人非,心中不由悲痛。
咸阳宫,一片缟素。
后宫中,不管妃嫔,还是内侍,此时此刻,都不禁哀声流泪,惶惶不安。
始皇死了!
意味着新皇登基后,她们这些人,都将被扫进垃圾堆里,乃至给始皇陪葬。
她们的命运,就此随波逐流。
“父皇三日后出丧,国事由冯去疾处理。国丧之日,大黼免行,民不服丧!”
铺设灵堂的宫殿外,赢无羡身穿孝服,和宗正赢腾、公子高、将闾商议。
始皇帝的丧礼,赢无羡不打算铺张浪费。
当然,并不是不隆重。
这是两回事儿。
“自该如此!”赢腾道
“无羡老成持重,一切由你做主即可。”公子高道。
“无羡考虑,细致入微,将闾不如!”将闾道。
赢无羡虽年幼,但这几人,无不对他信服。
没办法。
赢无羡,给的太多了啊!
“宗正,高哥,将闾哥!”
一个清脆声音响起。
老赢腾望去,道:“阴嫚。”
身穿孝服的赢阴嫚,是始皇帝诸多女儿中,比较受宠的,因此性格直率。
她飘然而来,对三人道:“我有话,想对无羡说!”
赢腾三人,相视一眼。
“我们去里面看着点儿。”
三人进殿。
赢阴嫚看向赢无羡,轻声道:“无羡,李斯谋逆,可是真的?”
“他已亲口承认!”赢无羡坦然道。
赢阴嫚轻叹,道:“不知,李家如何处置?”
赢无羡道:“此事,当由新皇和廷尉商议定夺,非议朝政,有违秦法啊!”
赢阴嫚微微摇头,道:“这新皇,除了你,还能有谁呢?”
她俯下身,道:“我想替两位姐姐求个情,能否……”
她说的姐姐,是下嫁给李斯家两个儿子的两个公主。
谋逆之罪,株连九族!
下嫁的公主,也不例外!
“此是国事,姐姐还是不要掺合的好,以免引火烧身。”
赢无羡面色如常,平淡的提醒。
赢阴嫚抬头,呼口气,没再纠结下去,而是道:“我听说,武义侯家的女儿,也能修行?”
“嗯!”
“那我呢?”赢阴嫚道。
“只要你有仙根,也一样可以。”赢无羡道。
赢阴嫚微微握拳,道:“我想修行,我不希望像我两个姐姐一样!”
赢无羡笑了笑,道:“你是不想嫁人呢,还是心有所属?”
赢阴嫚斜他一眼,笑着道:“我听说李娇那个小辣椒看上你了?”
秦国风习奔放。
女子的思想,还没被礼教所束缚。
她们敢爱敢恨,敢于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甚至还有秦谚:婚前生子,夫家大福!
这放在后世,可能都要被翻个白眼,或是指指点点。
但在秦国,却鲜有人计较。
暮春三月,踏青时节,年轻男女相约出行,踏歌而舞。
若有中意的。
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可能就把娃娃带回家了。
也只有八百里秦川,能养出这样洒脱、不羁的习俗。
李娇如此,赢阴嫚也是如此。
赢无羡对此倒不反感。
秦汉时期,登上大舞台,青史留名的女人,不在少数。
秦宣太后!
吕雉!
她们的智慧、魄力、勇气、担当,可谓真正的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
而不是后世,只会打几拳的拳师。
赢无羡轻咳一声,正要说话时。
他忽然望向外面,沿着阶梯走来亮着的灯笼,道:“扶苏长兄,回来了!”
赢阴嫚惊讶转头。
果见老内侍领着扶苏,匆匆而来。
“监国!”
“阴嫚公主!”
老内侍先开口,给扶苏点明了两人身份。
赢阴嫚,扶苏自然认识。
他对诸多弟弟妹妹,一直爱护有加。
便是赢无羡,每逢年节,他都不忘送些吃的用的。
因此,扶苏很受爱戴。
“兄长!”
赢无羡对扶苏拱手作揖,道:“兄长回来的正是时候,宫中诸事,尚需你来打理!”
扶苏一怔,微微避让,拱手回礼道:“弟为监国,乃百官之选,宫中诸事,自当一并理之,国法犹在,祖宗规矩,扶苏岂敢逾越?”
“嘁,你们两个,好生无趣,都是一家人,何必弄得像外人一样恭敬呢?”
赢阴嫚不禁出声。
赢无羡和扶苏闻言,相视一眼,便都笑起来。
扶苏看向殿内灵堂。
“还未盖棺,长兄可见父皇最后一面。”赢无羡道。
扶苏面色沉重,叹道:“儿臣不孝,回来晚了!”
赢无羡侧开身,让扶苏进去。
扶苏回来,引起了殿内的躁动。
一直以来,扶苏贤名在外,被宗室、后宫认为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这种时候,比起陌生的赢无羡。
较为熟悉的扶苏,更让人有安全感。
扶苏的老师都是儒生,各种规矩,繁文缛节,都一股脑儿的灌输给了扶苏。
他规规矩矩的行礼、磕头、上香,礼节、礼仪,让人挑不出一丝的毛病。
等他参拜完。
赢腾来到了他的身后,轻声道:“扶苏,我有话跟你说!”
“腾伯,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回来的路上,我已经听说了。”
扶苏望着始皇,眼中含泪,忍不住悲伤,道:“过了今晚,我会和无羡谈的。”
赢腾见此,知道他有了决定,便不再多话。
“父皇啊,父皇,你的志向,何其高远,为何,为何……现在就去了呢?”
扶苏说话间一声哽咽,骤然伏棺,竟是放声痛哭。
他这一哭。
殿内妃嫔的泪水,不禁夺眶而出,也跟着一起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