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出 社日

“爹啊,娘啊,此时此刻,女儿好想好想你们呀!”我边擦泪水边默默地说。

这时,我蓦然想起,自从出嫁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月了,我还没有回过一次娘家呢。——你说,我这是不是嫁了个如意郎君,就乐不思蜀了?

我决定,明天回娘家去看看爹和娘。

第二天,吃过早饭,小姑欢声唱着“是谁带来远古的呼唤,是谁留下千年的期盼……”到新玛特去上班。

小姑今天特高兴,因为她刚刚认识了一个新网友,名叫“我是一阵风”。

小姑特喜欢“我是一阵风”这个网名,因为小姑的网名叫“天上有朵雨做的云”——“云”遇到“风”要不飘飘然才怪呢。

我在厨房里洗罢碗,正用抹布擦拭餐厅地面的时候儿,婆婆买菜回来了。

我对婆婆说:

“妈,我想娘家了!今天,我打算回去看看爹和娘。”

婆婆一听,立刻笑着说:

“是啊是啊是啊,你是应该回去看看你爹娘了!

明仕,妈跟你说呀,做父母的都‘贱’哪,长时间见不到孩子的面儿,心里可真想啊!好啦,明仕,别干活儿了,你快打扮打扮吧!等你打扮利落了,妈送你上车回家。”

我答应着,坚持把餐厅的地面擦完,把抹布投洗干净,晾在了阳台上。然后,我到卫生间梳洗打扮。

婆婆急忙下了楼。

我在卫生间里,用温水又把脸洗了一遍,拿毛巾擦干净。然后,我开始面对镜子略施粉黛,给自己化了个淡妆。

我不喜欢浓妆艳抹。因为有句古诗说得好:

“清水出芙蓉,天然胜雕饰。”

我深知那诗的含意。再者说了,就我这颜值,不谦虚地说,天生是个美人坯子,不化妆也照样儿靓丽好看。

我不但模样儿长得俊俏,身段儿还特柔美,该凸出的地方动人心弦地凸出,该苗条的地方恰倒好处地苗条 —— 真称得上是端庄俊美,婀娜多姿。

每次,小姑和我在一起洗澡时,看到我的美妙身体,她都会非常羡慕地对我说,“嫂子,你应该去当舞蹈演员呀!就你这脸蛋儿、这脖子、这胸、这胳膊、这腿和这柔细的小蛮腰儿……啧啧,天生是个跳芭蕾舞的料儿。”

对此,我也沾沾自喜。嘻嘻,天生丽质,没办法呀!

我十分愉快地走出卫生间,到衣柜前,打开柜门,选了一件藕荷色的套裙,穿在了身上。

我对着穿衣镜,把自己前、后、左、右都照了一遍,自我感觉特好,我就喜滋滋地收拾我的挎包儿。

我把我的牙具、洗手液、护肤水儿、唇膏和一包面巾纸都装进了我的挎包儿里。

我已经有50天没来月经了。

我不知道那是因为我真的怀孕了呢?还是因为婚后的夫妻生活使我的身体内部有了什么生理变化而延长了月经来临的周期?

因为我没有确定,所以,我还不敢贸然地向老公和婆婆透露我怀孕了的消息。我怕万一自己弄错了会让婆婆和老公空欢喜一场。那多令人失望啊?

正当我犹豫不决是否再带一包“柔柔护翼卫生巾”时,忽然固定电话响了起来:

“来电话了!890xxxx……”

报的是婆婆的小灵通手机号码。

我急忙去接。

电话是婆婆从楼下打来的,问我收拾好了没有?如果收拾好了,马上就下楼,她给我打了辆出租车,正在楼下等着我呢。

我一听,有些着急了,忙对婆婆说:

“妈,用不着打车!快让人家走吧,我坐客车回娘家。”

婆婆说:

“明仕,妈都把车钱给司机了。你收拾好了就下来坐车走吧!”

我答应一声,撂下电话,赶紧又往挎包儿里塞了一包卫生巾,以便有备无患。随后,我带上手机,拎着挎包儿快步下了楼。

我走出单元门,向右一转身,就看见了一辆红色“夏利”出租车正停在前面。一个穿着“利民粮店”工作服的男子,正在忙着往出租车的后备厢里装一袋大米、一袋白面和一桶豆油。

婆婆和女司机站在旁边指挥着。

我知道那是婆婆给我娘家买的礼物。

我的心头不禁一热,急忙跑上前对婆婆说:

“妈,买这些东西干啥呀?我不拿,还是留着咱家吃吧!”

“嗨!”婆婆笑道,“明仕,看你说的!大老远的回趟娘家,哪儿能空着手去呀?”

“是啊是啊!”女司机也接过话茬儿对我说,“新媳妇儿回娘家了,多带点儿礼物,不光自己父母高兴,左邻右舍看着也风光啊!”

看来她是个爱说话的人。

婆婆也说:

“可不是嘛!明仕,车里后排座儿上那一箱八宝粥、一箱杏仁露和荔枝、香蕉、苹果啥的,也都是妈给你娘家买的礼物。”说着话,她又从腰兜里掏出几张百元钞票,塞给我,“明仕,这500块钱你拿着,留着回家花。”

我急忙推辞:

“妈,我不要。我挎包儿里装着200块钱呢,够花了。”

婆婆坚决要把钱给我。

我不好意思再推辞,就红着脸把钱收下了。

婆婆笑着说:

“这就对了!明仕,回到你娘家,要是赶上谁家有个大事小情儿的,该随礼你就随礼呀!——钱是好东西,可也没有人情重要啊!”

婆婆的话使我深受感动。

“妈,你真好!”我十分激动地说,情不自禁地伸嘴在婆婆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婆婆幸福得差点儿没晕过去。

………………………………

出租车行驶在回俺娘家的路上,女司机边开车边打开话匣子跟我聊天儿。

她问我多大岁数儿?姓什么?叫什么?有没有工作?结婚多长时间了?老公多大岁数儿?他是干什么的?

我一 一回答。

女司机又说:

“小妹儿,你长得这么好看,你老公也一定非常帅吧?”

我红着脸一点头:

“嗯!我老公大高个儿,为人特豪爽,他和我小姑的长相都随我婆婆。”

“哦!”女司机笑着说,“小妹儿,你真幸福啊,有个那么好的婆婆!”

“是呀!我婆婆对我特好,比对她闺女还好呢!”我喜滋滋地说,“大姐,你别看我婆婆舍得给我花钱,她过日子可会精打细算呢!每天早晨都是婆婆亲自上市场去买菜。我怕她累着,不让她去,我要去,婆婆不让,她说我不会讲价,怕买菜花了冤枉钱。”

女司机笑了,说:

“是啊,我看得出来。小妹儿,刚才你婆婆找我打车时,她就硬是给我‘砍’去了10块钱。不过,你婆婆会说话,虽然她少给了我10块钱,我心里也挺舒服的!”

我扑吃一下笑出了声,挺好奇地问:

“大姐,她是咋跟你‘砍’的价呀?”

女司机笑着说:

“你婆婆先问我知道石门镇吗?我说知道,我出车去过那里。

她就笑着说,‘我就知道你准知道,因为那是个大地方啊!外女儿,打你车去石门镇要多少钱?’

我说110块钱。

你婆婆说,‘外女儿你就少要10块钱吧,现在干啥不都讲打折儿吗?大姨给你个整数儿,100块钱 —— 省得110数字不吉利,好像要报警似的。’

我忍着笑说,大姨,我这是明码实价,一点儿谎也没要。100块钱跑石门镇我不划算,现在汽油多贵呀?

你婆婆说,‘我知道汽油贵才没给你80块钱呢!再说了,坐车的人不是我,是我儿媳妇儿,就她一个人,没多沉儿,你车跑起来就跟跑空车一样,费不多少油。外女儿,你不知道,我儿媳妇儿长得,嘿!就像你似的,那才好看呢,比西施还漂亮,可招人稀罕啦!’

我一听,你婆婆把我都给夸到美人堆儿里去了,心里一美,就应承下来少要了10块钱。

你婆婆马上就掏出100块钱给了我。然后她就笑着让我到‘等你来超市’帮她拎事先买好的八宝粥、露露和水果。紧接着,又有卖粮的把大米、白面和豆油送了过来。

小妹儿你说,我这趟车拉的就是‘一个美人儿’吗?啊?哈哈哈……”

女司机十分爽朗地笑了起来。

我忍不住也跟着笑了。

我边笑边说:

“大姐,如果你觉得不划算哪,我再给你添10块钱。”

“别别别!”女司机忙说,“小妹儿你别多心,我可没那意思呀!不管咋说,大姐这车还是‘青年文明号’呢。”

随后,女司机又问我,娘家在石门镇哪块儿住?

我说,我娘家不在石门镇住,娘家住在鹅湖。

女司机一愣:

“鹅湖?名字挺动听啊!它离石门镇有多远?”

我说:

“鹅湖离石门镇正好儿二十里地。大姐你别担心,从咱市里到鹅湖,和到石门镇路程一样远近。 因为石门镇是个‘大地方’,知名度比鹅湖高,我婆婆才跟你说到石门镇的。其实,去我娘家还没到石门镇,路途就拐弯儿了。”

“哦!”女司机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小妹儿,咱走的这条道距离石门镇还有五公里处,有个岔道——那条岔道就是通向鹅湖的……那好像是一条土路?”

我说:

“对!虽然是土路,但是路特平,可好走了。从那条路到鹅湖正好儿是十里地——以前我老公开车和我一起回娘家时,我看过里程表。”

一提到故乡鹅湖,我的心情不禁万分激动,眼前立刻就浮现出了有关鹅湖的许多美好情景……

鹅湖——也就是我出生的那个小村子,是个很美很美的地方。它三面环山,一面临湖。那湖水是天然形成的,因为它的形状特像一只鹅,人们就都给它叫鹅湖。

鹅湖山下,居住着三十几户人家,家家都种地——大部分是种高粱、苞米、谷子、大豆、芝麻、花生和地瓜;只有少数人家种荞麦和稻子。

此外,家家户户还都养猪,养鸡,养鹅,养鸭。

那圆滚滚的肥猪,分别圈在各家用木棒围成的栅栏里;公鸡和母鸡们,白天都在桑柘树下来回溜达,晚上纷纷栖息在窝棚里;鸭子和鹅们更是自由自在,它们成帮结伙地整天在鹅湖那碧波荡漾的水面上自由自在地游动;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家家户户的柴门都不紧关,就那么半开半闭地虚掩着。谁家也不丢东西。

鹅湖除了民风淳朴,村里还有个古老的习俗。

每当春天将要种地的时候儿或秋天地里稻满梁肥就要收割丰收在望的庄稼时,全村人就会自发地欢聚到一起,举办联欢会,叫“春社”或“秋社”——统称“社日”。

“社日”的那天,村子里可热闹了,家家户户都把做好的饭菜拿到一起吃。

男人们席地而坐,又是说笑又是喝酒——从上午10点钟开喝,一直喝到晌午歪了,偏西的太阳把桑柘树木的影子都给变长了,斜斜地拖在地上,那些喝得醉醺醺的男人们,才在老婆或孩子的搀扶下,纷纷迈着好看的醉步,摇摇晃晃地回到各自的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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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王驾《社日》诗

鹅湖山下稻梁肥,豚栅鸡栖半掩扉。

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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