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出 悯农

我从乌衣巷回到家中,刚走一进客厅,脚步还没站稳呢,我老公就像八百辈子没见过媳妇儿似的欢呼一声,“老婆,你可回来啦!”跑上前一下子把我抱住,不顾有婆婆在场,伸过嘴来就拼命地亲我。

我被他这副“狼爱上羊”的疯狂架势给吓得心口窝儿怦怦乱跳。我想对他说,老公老公别这样,婆婆正在沙发上。可是,我被他给亲吻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哪儿还开得了口?——你说,我这是不是“爱你在心口难开”呀?

本来,婆婆还在聚精会神地看《大长今》,突然被俺俩(主要是她儿子)挡住了视线,婆婆就笑着起身关了电视,对俺俩说:

“《大长今》演完了。你俩忙着吧,我上麻将馆去打麻将!”

说罢,匆忙而去。

婆婆呀婆婆,你真善解人意!你在俺最需要你理解的时刻,十分果断地回避了。你如此深明大义,真是我的好婆婆呀!就凭这一点,婆婆,天天为你“洗手作羹汤”我都乐意。

婆婆一走,我老公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他腾地一下把我抱起来走进了卧室……

我和老公在床上经过一阵“暴风骤雨”过后,风和日丽。他把我抱在怀里,缠缠绵绵地对我说:

“老婆,刚才你上哪儿去了?害得我在楼下转着圈儿地找你。可是,咋找也找不到。你要是再晚回来一会儿,我就该上电视台发布‘寻人广告’啦!”

“唷!老公,太夸张了吧?”我小鸟依人地说。随后,就把遇到黄四娘的事情,还有我在“朱雀桥”边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老公一听,立刻来了兴奋劲儿:

“有这种事情?老婆,走,陪我看看去!”

于是,我和老公一起出发了。俺俩携手并肩,说说笑笑地走上了那条土路……

不大一会儿,俺俩就来到了黄四娘的花圃前。

此时,黄四娘不在花圃,她的丈夫黄四正在花圃里侍弄花儿呢。

我问他,黄四娘干啥去了?

黄四说,他娘子到市政府结帐去了。

原来,市政府是黄家的一个买花儿大客户。每当市里召开什么大会、搞啥庆典或有哪方面的重大活动时,都要到黄家选购很多盆鲜花装点会场。

大客户买花儿不给现钱,每次都是先打白条儿记帐,等到金额累计达到几千块钱时,黄四娘就会带上那些白条儿和一张发货票到市府办找张主任去结帐。

只要张主任大笔一挥,在发票的背面写上“同意报销”几个字,黄四娘拿着它就能到财务处换来一张转帐支票。

黄四娘不光是“花王”,还是法人,她在银行有帐户。黄四娘把支票存到她的帐户上“变现”后,再转存到她的“牡丹卡”里……

黄四娘伶牙俐齿,能说会道。

她的丈夫黄四正和她相反。黄四笨嘴拙舌,不善言谈。我和老公欣赏鲜花,黄四在一旁只是笑呵呵地陪着观看,啥话也不说。

我和老公怕耽误他的营生,俺俩在花圃里转了一圈儿之后,就急忙告辞。

我拉着老公的手穿过乌衣巷,来到“朱雀桥”前。

这时,那些农民工都已经不见了,他们大概是回家吃午饭去了。

“朱雀桥”前一片寂静。

“哦,这就是‘朱雀桥’啊!”我老公看着“朱雀桥”,表情特失望地说,“跟我想像的一点儿都对不上号儿。没意思!”

我见老公十分扫兴,就想和他一起回家。

正在这时,我忽然看见远处郊区的那片田野上,有很多人在干活儿。

我对那劳动情景太熟悉了,那是郊区农民在进行春耕播种。

蓦然,我的心头一热,不禁想到了远在农村的爹和娘。爹啊,娘啊,此时此刻,你们也正在咱家的地里干活儿吧?

我娘家总共有三块责任田。其中一块田地面积特大。小时候儿,我总觉得那块地大得一望无边——尤其是地里长满禾苗的时候儿,我就觉得那田地像个大草原。

我爹和我娘都拿着锄头,在绿油油的庄稼地里耪来耪去。

爹和娘耪地十分辛苦。

他们头戴草帽,弯着腰,挥动锄头一下接一下地耪着,顺着长长的垄沟缓慢前进。灿烂的阳光照耀着爹和娘,把他们那辛勤劳动的身影投在大地上。

因为又热又累,爹和娘的衣裳都被汗水给洇湿了。

还有他们的脸上,也都是亮晶晶的汗珠儿。

那些汗珠儿十分调皮,它们纷纷从爹、娘的眉毛上、鼻子尖儿上和下颏儿那儿往下跳,一滴一滴的跳落后,都钻到了禾苗下热烘烘的土地里……

我爹和我娘耪地的时候儿,我在俺家地头的草地上采野花儿、逮蚂蚱玩儿。

爹、娘为了节省时间,下地干活儿时经常带午饭。

晌午,俺一起坐在地头儿吃饭。

吃饭时,我要是不小心把饭粒儿掉到地上了,我娘就会十分心疼地说:

“看看,看看,这几个饭粒儿白糟践了!”

我爹也说:

“是啊!明仕,你还小,不知道这碗里的饭来得有多辛苦?这都是爹、娘用一滴一滴汗水换来的呀!

明仕,你命儿好,赶上好时候儿了,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有吃有穿,要啥有啥,幸福得就像一朵花儿!

爹小时候儿哪儿像你这样幸福?那真是吃不饱,穿不暖,饥寒交迫!

还有你爷、你太爷、你祖太爷他们,那命运,更是一个比一个苦!

他们哪,一辈接一辈给地主家扛活种地。那真是春天往地里埋一个高粱粒儿,秋天就能收获一捧高粱……所有的地都种上了庄稼。一年到头,打的粮食一口袋、一口袋的真叫多!可那都扛进了地主家的仓库里,自个儿一家老小还是吃糠咽菜,上顿不接下顿。我听你爷说,我爷就是活生生被饿死的!”

——你说,都是一样的人,生活水平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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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李绅《悯农》诗

除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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