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不够他们修道所需的金银。
因此这一岁一度的驱傩,便成了捉妖人们钱财的最大来源。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 皆为利往,除夕的人世大张旗鼓地驱邪之时,恰是捉妖人们最无暇顾及真正的妖的时候。
而虞素也无意去冲撞捉妖人。
她只是要向乐瑶宗——一个和布善寺一样满是妖的宗门下杀手罢了。
倘若捉妖人知晓,或许还会为妖间自相残杀快意抚掌,呼喝叫好。
长安北边,引傩者从长乐门、永安门踏入皇城,待他们来,方相氏四人便到最前方开路。
他们的冠冕高大,随着脑袋微振的面具以黄金铸成,上绘威严赫赫的四目,这器宇轩昂之人身上披的,乃是上好的熊皮。
只见那四人左手上持着兵戈,右手中挥舞着盾,身边又有唱师、执事者、侲子十二人,各拿器具与麻鞭,鞭子打在地面,破空声震耳。
这样的队伍不止一道,总数有三百六十有余,一行人高声唱着驱除邪祟妖魔的逐疫歌,从顺天门出发,过门后分队而行,步步鼓噪喧哗着往长安各道城门而去。(注1)
锣鼓喧天,一片喧嚣,被选中主执来自皇城的驱傩仪式者,皆为金丹中期的捉妖人,长安百姓渐渐被队列吸引,加入其中。
色彩浓烈的驱傩队在长安横平竖直的街坊中画出一道道醒目的线。
于此同时,高天之上,鸟妖织成的车辇在亮线的际界之外穿行,逆着捉妖人的轨迹,分成几道向长安各坊深处飞去。
光的网与影的网,互不交叠。
西市旁的光德坊,虞素带领的妖众降落在黑暗里。她唇边带笑,叫它们分头围出对这一处的乐瑶宗据点的猎杀之阵。
百妖簇拥之中,虞素偏过头,懒懒看李皎一眼,随后伸出手,唤:“玄龟。”
一大龟爬来,随后张开口,将一柄黑鞘银纹长刀吐出,那刀以妖气包裹,显得诡异森然。
是李皎原配在腰间的妖骨横刀,“月白”。
“拿去吧。”虞素笑着看李皎,“云奴,你当前锋,为我妖众开路。”
明知是试探,李皎还是面色平静地走上前去,弯腰拾起了被随意摔在地上的刀。
直起身后,他从怀中拿出一方帕子,仔细擦了擦刀柄与刀鞘,才将刀持在手中,是随时都可拔刀的架势。
却没有立刻转身而去,执行虞素的命令。
夜风之中,青年的衣袍被吹得振响,深色的布料紧紧贴着他的背部,衬得他的身影愈发挺拔,如同激流中不折的长戟。
他漆黑的眸子注视着虞素,要一个答案。
“主人为何要讨伐乐瑶宗?”
“布善寺携妖上千,乐瑶宗必定也不逞多让。一旦拔刀,必会流血千里,血染长安。”
“时局动荡,胜者,同样不得安眠。”
一路上,李皎已凭自己听到的妖间的只言片语推断出它们的势力名号。
尽管只是妖之间的斗争,也会带来极大的混乱,造成的后果不可估量。
点火者,终将引燃妖界之外的人世红尘。
只是这转到人之身的灾厄不知何时爆发罢了。
若李皎拔刀,他也会成为灾厄的帮凶。
就算要取得虞素的信任,李皎心中也有自己的衡量。
他不会立刻与虞素翻脸,但她试探他,他也要收取同样的报酬。
“流血千里又何妨?”虞素双眼微眯,“我早失安宁,便要众生皆战战不得安眠。”
“讨伐乐瑶宗,自是为了党同伐异,立于暗夜之巅。”虞素嗤笑,“权力,野心,这些理由很难理解么?”
“怎么,你不赞同?”
静静望着虞素的面庞片刻,李皎忽然微笑起来。
他的笑容比夜风更清朗。
“你从前不会对我解释。”
说完这一句,他便迈开步子,走近了虞素,直到与她不过咫尺之遥。
夜风簌簌,将李皎周身的灼热温度吹到虞素裸`露在外的脖颈上,令她汗毛竖起。青年比虞素高很多,只有弯下腰才能将唇凑到她耳边。
那双红润的薄唇缓缓开阖。
“这般刻意强调,主人是在强撑着何事么?”
他轻声问她,语调温柔至极,如同在情人耳畔缱绻的低喃。
虞素的脖颈上骤然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注视着她受惊的肌肤片刻,李皎垂下了眼睫,掩住眸中所有冷沉思绪。
“既已手握我这柄刀的刀柄,今后便是在夜中安眠也无妨。”
他直起身子,握着刀转身,踏入茫茫夜色中。
明明今夜无月,可却似有皎皎清光披在他肩头。
“我会为你屠尽仇敌。”
第12章 第 12 章
这一岁的驱傩格外热闹。
今夜,太常寺卿宋清并不在长安城坊间,而是在皇城的长乐门边临立官署统管官家驱傩诸事。
太常寺统管祭祀乐舞、官家宴享乐舞、出行仪仗乐舞。声色犬马之处,正是官场暗流乱涌之时,太常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