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世民原本是个老实巴交的在穷乡僻壤之地土生土长的没有什么野心和太大**的乡下穷小子,但是父亲方万军的离世以及在从城里来的方杰和方传武的影响下,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似的。
若是以前,决计不可能从方世民口中听到“他妈.的”这三个字以及其他任何粗口,哪怕这二十年来父亲方万军老是在他耳边重复着这些脏话,也从未影响到他,可如今,方世民居然当着族长方振文的面将这三个字脱口而出!
显而易见,方世民并不是不会说脏话,而是不屑为之,至于如今为什么突然改了口风……在方振文看来,这是方世民突遭变故,无亲无故后,性情大变的结果,而方杰却很清楚,这仅仅只是方世民用于缅怀纪念自己父亲的一种极端方式而已,而且很可能会一直沿用下去。
不过,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方世民那骨子里的东西是永远不会变的,变的只会是外在的一些表象,用通俗的话说便是,方世民顶多从闷骚型变成了风骚型,但绝不会从一个良民变成一个十恶不赦之人。
所以,对于方世民的反常反应,方振文忍不住教训了两句,而方杰却不以为意,直接开始了易理的传授。
“纵横六界,诸事皆有缘法。凡人仰观苍天,无明日月潜息,四时更替,幽冥之间,万物已循因缘,恒大者则为‘天道’……”
“要学易术,首先就得知晓‘易’为何物。”
“‘易’,即是‘道’,恒常的真理,即使事物随着时空变幻,恒常的道却不变。《系辞传》有云:‘生生之谓易’……唔,用现代白话文来解释,易便是规律,万事万物时时刻刻都在变化,但都有其运行的规律。因此,学习易术,便是学习并掌握道之道,规律之规律!”
“掌握了天之道,或者说天地规律,便能窥破宇宙之无穷奥妙,推算前世、今生和未来之命运轨迹……总之,天地万物包括看不见的摸不着的一切事物和现象,都有自己的‘道’,而且这些‘道’,并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相互牵扯联系着的。所以,要学‘易’,认知全面、通古博今是最起码的前提条件……”
说到这里,方杰自己的“老脸”不禁有些泛红,“认知全面、通古博今”这八个字今世他自己也做不到,甚至其掌握程度还不如自己的学生方世民……
不过,对于这种难堪,方杰那泛红的脸色也只是一闪即没,转口又道:“又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益有余。《道德经》七十七章提到:天之道,其犹张弓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与之。人道则不然,损不足,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其唯有道者……”
见这番话说出来后,不光方世民露出懵懵懂懂的表情,就连方振文也是眉头深皱,似乎在反复解析这句话,方杰只得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用尽量通俗的言语解释道:“其实这两句话,乃是我辈学易之人立身之根本。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意思是:天道的规律,是把无用的、多余的、不好的损坏掉,以补足那些需要的、不足的,简而言之四个字——天道公平!”
一听这话,方世民的反应倒还不大,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那天夜里曾听闻过这四个字的方振文则脸色微变,神色复杂地喃喃自语道:“天道公平……天道公平……可这世上……”
“你是不是想说这世上不平之事太多,何谈‘公平’二字?”
不等方振文叨念完,方杰便冷冷一笑,道:“所以还有后面半句话:人之道,损不足而益有余。人之道则不然,裒聚穷贱之财,以媚尊贵者之心;下则箠楚流血,取之尽锱铢;上则多藏而不尽用,或用之如泥沙。损不足以奉有余,世上穷人越穷,富人越富,说明人道与天道规律恰恰相反。”
接着,方杰语气一转,又道:“可人却活在这天地之间,因此人道也受天道之所辖。人道虽不公,但天道公平,对一般人而言,他们只求人道而不求天道,虽富贵或潦倒一世,却也只能活一世半世。但我们学易之人,追求的是天道,一旦堪破天道,便能永世长存……”
说到这里,似乎回想起了前世渡劫的那一刻,方杰不禁神色一黯,叹了口气后,才继续道:“堪破天道是极难的一件事,也是有违天道的,以人道平衡天道,以人道有余而补天道之不足,方有可能成功。先前有一问:‘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其唯有道者……’,便是这个意思……”
方世民眨了眨眼睛问道:“那是不是只要做到有余以奉天下,就能像你说的那样永世长存了呢?”
方杰被方世民这话逗乐了,不禁笑了笑道:“是不是能永世长存……我不知道,至少目前我还没亲自验证过,如果做不到有余以奉天下,也就是多多除恶行善,别说永世长存了,恐怕就连今世,你也活不过半载。所以‘天道公平’这四个字,不光是学易之人立身之根本,也是不得不遵守的行为准则。”
其实方杰并不是没有亲自验证过,只是没有成功罢了,当然严格来说,也不算完全地失败,毕竟除了前世之外,还多了个今世。
听完这番话,方世民露出一副了然之色,已经明白方杰为什么不直接传授易术,而是先跟他之乎者也般地讲了一番大道理。
在前世易术大成的方杰看来,学易这件事,传授易理是次要的,真正首要的是人品必须过硬,必须坚持“天道公平”这四字原则,否则的话,不光祸患无穷,还害人害己,不得善终,所以方杰首选传授的是意者之立身根本,至于掌握运用具体的易理手段,那只是时间问题。
见方世民已经领会了自己的意图,方杰悠然一笑,道:“缘去缘又来,自在自适人,有缘无缘皆是缘……日后我会逐步传你一些有用的易术手段,你若有什么不解之处,也可随时来问我。我虽不能保证你能永世长存,但以后保你今世长命百岁,荣华富贵却是不难。”
听得此言,方世民不由得浑身一震,胸膛剧烈起伏着,双眼泛红地沉声质问道:“既然有保我一世荣华富贵、长命百岁的本事,还能推算未来,但为什么不能提前预知我爹会自杀而把他救下来?”
方杰哪里想到方世民突然纠结起这个问题,愣了愣神后,这才摇头苦笑道:“你爹的死,我确实有些责任,不过……世事难料,如果当初找你时我直接进屋看过你爹的面相,如果我早些认识你,如果当时你爹不把你赶出门,如果你不把你爹气成那样把你赶出门,如果族长不让族人回家祭祖,如果不搞什么比斗,如果方世忠没回来或者没当那么大的官……总之,只要有一个如果成立,都不会是这个结果。”
关于方万军的死,真要追究谁的责任的话,恐怕天底下的人都有责任。
方杰这番“如果”无限延伸扩展下去的话,完全可以把全世界死去的和没死去的所有人都联系起来,这些联系就像一缕缕命运丝线相互牵扯着,只是作用力的大小不同而已,如果其中一根命运丝线断裂,结果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用西方科学观来说,这就是蝴蝶效应,如果蝴蝶不煽动翅膀,海啸就不会产生,用东方易术观来说,这就是“天人之道”。
其实如果方杰稍稍留点心,或许能抓住这个“道”,从而避免惨剧的发生,但别说今世了,就算是前世易之大者的方杰,也不可能时时留意、事事留心,此前他根本就没见过方万军,就连方世民,也没说上一两句话,所以此事被他忽略也是情有可原。
所谓是是非非,非是非而能定;原原本本,非原本而能论。
生活中常见,局面相似,过程相似,却结果大异,究其原委,出发点不同。
方杰的意思很简单——并无对错两难,凡出发点基于己所真诚,怎么做都对,否则怎么做都错。
而方杰之所以说自己确实有些责任,则纯粹是因转世重生之后,他的改运本领还没练到家,只是他内心那种极端自负却又无所作为的心理作祟。
方世民自然也听明白了方杰那么多“如果”的意思,确实,细细一想的话,如果当时不说要放弃去城里工作机会的那番话,父亲也不至于暴跳如雷把他赶出门,甚至很可能就是因为这句话,才让父亲真正下定了自杀的决心,所以要说父亲之死必须找出个罪魁祸首的话,他方世民绝对是当仁不让!
想通了这一点,方世民心中虽然是懊悔难过无比,但心结已解,刚才所涌出的那股怨念却也完全消散,当即满脸愧疚地向方杰道歉道:“世杰哥,对、对不起……我、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
方杰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人嘛,要向前看,我们学易之人,更是要向前看,只有掌握了易理,以后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嗯!”方世民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了,”方杰显然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摆了摆手问道:“听说你这些年跟着族长也学了一些易理,想必应该有了一些基础吧?”
“这孩子就跟我学了一些易经里的东西。”一旁的方振文替方世民应道:“至于那《紫微斗数》,他只知道个轮廓,比如三方四会,十二宫位,一百零八星耀什么的,还没太深入地讲解……”
方振文并不是想要私藏不肯把《紫微斗数》传给方世民,而是连他自己,对《紫微斗数》都是一知半解,没办法过于深入地讲解,而且从现代的观念来看,方振文觉得让方世民跟着自己学紫微斗数纯粹是误人子弟不务正业,毕竟《易经》好歹是五经之首,有正统名分,可《紫微斗数》则完全属于“旁门左道”了。
其实《紫微斗数》在易术界里的地位并不差,乃五大神数之首,是所有算命方法中最难但也最精确的易术手段,只是大众并不了解这一点罢了。
方杰当然不知道方振文心里会有这样的顾忌,只当是对方学艺不精,不敢误人子弟,所以也不以为意地笑道:“嗯,易经是必学的易术典籍,有了这个基础就好办了。至于《紫微斗数》……这个得活学活用,死记硬背是不可能全然领会的。当然了,一些基本的名词术语你得先掌握了。”
说到这里,方杰看了一眼方世民,见对方似乎显得有些信心不足,不由得心念一转,笑道:“你也别担心,我可能不是一个好兄长,但绝对是一个好师父。”
“我会努力学好易术的。”
方世民连忙挺了挺胸保证了一句,旋即又好奇地问道:“这紫微斗数真的能推算未来改变命运?”
“那是自然,”
方杰自信满满地一笑,但接着却又语气一转:“不过,以你的资质,三十年后能堪破人道,也就是推算某人的未来命运就不错了,至于天道……也就是改运,就算你学到老,也无法企及。当然,我不是说你笨,而是你没那个命,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不适合易术这个行当,但在其他行当,却能有所建树!”
“我没那个命?”
方世民顿时被方杰这话给打击得不行,刚才这世杰哥还说自己是个好师父呢,可结果第一句话就把他这个当徒弟的给打击得没了一点信心,这就是所谓的“好师父”说出来的话?
不甘心之下,方世民不由得气鼓鼓地问道:“我为什么没那个命?为什么不适合这个行当?难道你已经推算出了我的未来?既然如此,那你还教我易术干什么?”
方杰哈哈一笑,解释道:“其实你这就好比让天生就是当武将的张飞去给人出谋划策,让天生就是当军师的诸葛亮去冲锋陷阵,完全牛头不对马嘴,在他们不擅长的行当里发挥的话,不可能有太大的建树。但是如果将其纠正过来,让张飞去冲锋陷阵,然后再教他一点智谋,岂不就是如虎添翼了么?”
说到这里,方杰顿了顿后,反问道:“既然你大致学了一点点紫微斗数,那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星耀主命的?”
闻言,方世民瞟了一眼方振文,见对方微微点了点头,这才答道:“我曾听族长说,我是天相星主命之人。”
“嗯。”方杰微微颔首,又问道:“那你知道天相星具有什么样的表象,天相星主命之人适合什么样的行当吗?”
“这个我倒是也跟世民提过……”
此时方振文接过话头,以一种虚心讨教的口吻道:“据我所学,天相星之人,象征着古代丞相,乃皇帝身边最为信任最有能力之人,可谓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因此,天相星主命之人是最佳的辅佐型人才,忠诚甚至愚忠。当然,还有其他的一些表象,难以尽表。”
“就是嘛!”
方杰咧嘴一笑,朝方世民眨了眨眼睛:“你这辈子若是去当神棍,顶多给那些达官显贵做一幕僚,但如果你从政,最高可位列国之丞相,孰轻孰重,难道你分不清楚吗?”
一听这话,方世民顿时傻眼了,毕竟从未出去见过世面也没上过大学的他决计不相信自己这辈子能达到那么高的高度。
这下好了,先前是无情地打击,现在又是极端地捧杀,当徒弟的方世民已经彻底不相信方杰这个所谓的“好师父”的任何言论了。
所谓善人者,不善人之师;不善人者,善人之资。不贵其师,不爱其资,虽智大迷,是谓要妙,方杰似乎也是如此……
方振文虽然相信方杰的这番话,但面色也显得无比的怪异。
“国、国之丞相?”
方振文嘀咕了两句,忍不住有些惶恐地对方杰提醒道:“这国之丞相……当今世上可没丞相这个职务啊……”
“我知道。”
方杰白了方振文一眼,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没丞相,不是有个相应的总理岗位嘛……”
在方杰学会上网的前段时间里,他已经把紫微斗数一百零八斗相关的表象都百.度了一番,所以知道现在这个朝廷的总理一职,就相当于古代的丞相,而方振文以为方杰并不知道这一点,差点就把他当成了白痴。
不过,从方杰口中确认了对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时候,方振文还是不免把对方当成了白痴,毕竟一国总理,哪里是那么好爬上去的?
如果是别人,方振文可能还有点幻想,但如果这个人是方世民,一个普普通通家境贫寒且没高学历文凭的愣头青,他怎么也不相信会出现奇迹,哪怕说这番话的是他的老祖宗方世杰。
一个平民,一个总理,太遥远了,简直遥不可及,特别是在这样一个人情世故处处需要人脉关系的大社会环境里,简直就是一个不太好笑的笑话。
见对面两人张大了嘴巴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方杰心知刚才那番话可能是有些过头了,于是又改口道:“我只是打个比方,世民是辅佐型人才这是不会错的,至于能达到什么高度,得看他以后的造化。”
说这番话的时候,方杰心中却在暗自腹诽——平民老百姓怎么啦?据说那个叫奥.巴马的黑人都当了美国的皇帝,方世民怎么就当不了中国的丞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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