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啊!王爷!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樁月显然是吓坏了,她趴伏在地上,“碰碰”磕了好几个响头:“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奴婢和纤纤姐姐,和纤纤姐姐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这是给咱们尚衣局没脸呢!王爷明鉴!王爷明鉴!”
徐云瑞满脸都是爱莫能助:“没办法,这实在是找不出真凶了……这件事情若是就这样结束了,我秦王府的颜面何存呐?本王也不是真的想杀你,可谁叫你撞上了这样的事情呢?”
樁月一张小脸挂满了眼泪,她往前爬了爬,一把抱住了叶明玉的腿,哭嚎道:“王妃、王妃,求求您,奴婢听人说,王妃最是心善!王妃!奴婢和纤纤姐姐真的是无辜的。”
叶明玉用余光看了眼徐云瑞。
却发现徐云瑞百无聊赖地转着手上的扳指。
那扳指是徐云瑞死皮赖脸问皇帝讨来的,里面藏了一根毒针,以备不时之需。
樁月见叶明玉不说话,心如死灰的趴在地上,“呜呜”痛哭起来:“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徐云瑞轻咳了一声:“好了,拖下去吧……看着就让人心烦。”
周围的宫侍并不了解徐云瑞,但见秦王发话,便动身准备去拖拽樁月。
“等等。”
一直跪着的纤纤沉声开口:“王爷王妃都不查证清楚,就这样定了人的罪,不怕冤枉无辜么?”
徐云瑞笑道:“本王有什么好怕的?说起来,该是那个做了坏事却不肯承认的人才该害怕吧?是因为她,这儿还死了一个无辜的人。”
樁月哭得厉害,自然没听出徐云瑞的意思。
郑茹雨和福宝却都是聪明人,一下便反应了过来。
纤纤抬起头,看向了徐云瑞,不卑不亢道:“是奴婢做的,放了樁月吧。”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樁月红着眼眶,惊慌失措地看向了纤纤:“……纤纤姐姐?”
纤纤轻哼了一声:“我不喜欢秦王,是私仇,所以做了这样的事情。”
“不喜欢倒是真的……”徐云瑞轻笑了一声:“是不是私仇么……倒还真的不好说。”
纤纤不再接话了。
福宝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王爷打算怎么办?”
徐云瑞呼了口气:“先扔进大牢里吧……等大典结束了,本王再来安排。”
福宝点了点头,他挥了挥手,就有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把纤纤架了起来,带出了尚衣局。
郑茹雨还有些愣怔,她喃喃开口:“怎么会呢……纤纤的绣活儿很好,是小绣娘里最有天赋的一个,她做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呢?”
樁月也哭哭啼啼:“这肯定有什么误会!纤纤姐姐最喜欢尚衣局了!定然是不会做这出什么对尚衣局不好的事情来的……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徐云瑞笑道:“喜欢尚衣局倒是真的,不然就该把这件样衣也给剪了,这才能让本王丢脸丢到家呢……不过么,这样的话,尚衣局大概是真的要大难临头了。”
福宝看着那件样衣,愁得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半天,他才又看向了徐云瑞:“王爷打算……”
徐云瑞摸了摸下颌:“山人自有妙计,福宝公公且放宽心吧。”
徐云瑞不说这话倒也罢了,说了这话,福宝只觉得越发不安。
祭祖大典是最近这段时间最为重要的典礼,尤其是礼部和太常寺,为此忙碌整整半年,这才将整个仪式的过程敲定。
徐云瑞从秦王府出发,到达凤山,皇室、宗亲和朝臣们,都会在凤山脚下等他,徐云瑞与品阶高的宗亲群臣一起前往山顶。皇帝会在山顶的祭坛前,为他加冠,改回老徐家的“永”字辈。
加冠结束后,山上诸人下山,与山下等着的、品阶官职不高的臣子们一同返回皇宫,在大殿前,由福宝宣读诏书,为秦王正名。
按照原来的设想,叶明玉这段时间是要待在后宫的,他是徐云瑞正儿八经的正房夫人,皇后会带他参拜宫中祠堂,告知列祖列宗。
但因为皇后如今的状态实在太差,连后宫的每旬请安都免了,根本无法胜任这一职责;开春后,太后的身体也越发不好了,一天十二个时辰,有七八个时辰昏昏欲睡,便也婉拒了这一件差事;德妃和贤妃虽有名望,但到底不是中宫,自然是不能代替皇后做这些事情的……
最后就成了叶明玉也跟着徐云瑞一起去凤山,皇帝在为徐云瑞加冠的时候,顺便把徐云瑞已经成婚的事情告知列祖列宗。
凤山离都城不近,这就意味着大家伙都一大早就得从都城出发。
徐云瑞更是要在寅时就起来准备,才能不耽误进度。
这个时候,徐云瑞就开始羡慕起皇帝来,凤山是皇陵,上面也修了一座皇家别院,平时一直空关着,只有以前有什么皇室中人犯了错,才会去小住一阵子,以示自己有悔过之心。因此,虽然没有明说,可这别院在旁人看来,就是“罪己”用的,就连里面的宫女宫侍,传言也都是犯了错,被罚去那里苦守的。
但皇帝是个百无禁忌的人,他懒得一大清早从皇宫赶去凤山,索性前一天晚上就住去了皇家别院,反正他出场也就是在山顶给徐云瑞加个冠,而后就得要回皇宫了。
徐云瑞在他走之前没皮没脸地求了许久,皇帝也没有松口答应带他一起去住——
当然不行!
毕竟群臣还在凤山脚下,等着徐云瑞的车驾出现呢!
大约是因为起得实在太早了,凤山下乌压压的人群等来的是一个骑着匹大白马,浑身煞气,似乎给他一柄□□,下一秒就能暴起杀人的秦王。
徐云瑞的心情是真的非常糟糕,他一大早醒来本就情绪阴郁,本想着在自个儿王妃脸上偷一个亲,结果发现叶明玉起得更早,等他睁开眼伸手去摸,身侧的半边床铺都凉了!
可如今一看,这群站在凤山脚下的可怜巴巴的老头子们,他心里顿时平衡了不少——
是的,这些老头起得比他还早。
太惨了太惨了,真的太惨了。
这种仪式,一辈子办一次,可以了。
徐云瑞生无可恋地抬头,看着终于泛起了一点点天光的山际。
凤山上的祭坛位置有限,加上又是皇室祭祀的地方,品阶不高的臣子只能待在山下,等着上面的仪式结束,跟着一起回宫。
品阶高的,却得要跟着徐云瑞一起上去。
武将还好,都能骑马;文臣能坐轿的极少,不少都得要步行上去。
如叶知玉这种年纪轻的倒也就罢了,孙昌杰这样实在年迈的,皇帝开恩,布置了些小辇,免得仪式还没开始,先累死几个老家伙。
周围的天色还很暗,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缓缓向山上压,走到山顶时,天才算是亮了起来。
按照规制,得要在酉时之前回到大殿,宣读完诏书。
时间实在是很紧张。
因此一到山顶,所有的人都开始忙碌了起来。
“……今聚于此,以告宗祖。因遇险阻,情形急迫,沧海遗珠……”
徐云瑞站在台阶下,努力睁大眼睛,以免自己陷入昏睡。
“先忠孝德顺懿敬圣仁皇后周氏之子……”
皇后谥号里很少会有用到“忠”字的,徐云瑞的脑子一片混乱,大约也是因为周家,所以才得了这么一个少见的字。
“已修玉牒,更名……”
“徐永宸。”
清晨的凤山山顶安静得只剩下微风吹过树木,绿叶新枝交错,发出的轻细的“沙沙”声。
群臣宗亲俱不敢出声。
在今日之前,有不少人揣测徐云瑞的名字会改成什么。
按照原先的六位乾元皇子来看,大皇子徐永旭、三皇子徐永明、四皇子徐永熙,俱是与“光”有关;二皇子徐永贤、六皇子徐永睿,则是与君子品性才德相近;五皇子徐永安是个异端,不过他出身低微,也并无人在意。
不难看出,二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皇帝从没有把他们列入皇储备选之中。
大皇子徐永旭、三皇子徐永明和四皇子徐永熙,不论是不是皇帝本意,他们在出生时,至少都曾经被考虑过角逐帝位的可能性。
可不论众人如何猜测徐云瑞的名字,皇帝都没有透露过分毫。
“徐永宸”这三个字,今天是第一天,出现在所有人的耳中。
“宸”字,很少会被用到皇子的名字之中,倒也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因为这个字,实在太重了。
“宸”是指北极星的所在之处,同时,也意为帝王、王位。
皇帝这偏心,已经是偏到姥姥家了。
几位乾元皇子也在观礼的人群之中,其余几人眼观鼻鼻观心,全当没有听出什么来。
只有徐永明攥紧了拳头,气得浑身发抖。
“现请香先祖,以正身名。”
福宝在一旁念着诏书,一边的小太监立刻迎了上去,递给了徐云瑞三炷香。
这香与寻常人家用的也不同,是用凤山山中一种百年古树制成的,点出来的味道有点接近龙涎香,与徐云瑞和皇帝的信香都有三成相似。
徐云瑞恭敬地接过了,他装作不经意的模样摸了摸这香——
那礼服的事情实在是叫他无语极了,如今只怕自己上香的时候又出现了什么点不上香、香断了之类的、会被那群老家伙追着责骂的事情。
没有摸出什么问题来,他才一步步走上了祭台,向着中间巨大的香炉拜了三拜,将香插进了香炉中。
大慈恩寺来的僧人在祭坛后撞了一声钟——
钟声袅袅,余韵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