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凉薄

华容不提敬则则还没意识到,她一说敬则则就察觉了,“好像是哦。”

然后原因敬则则很快就想明白了,狗皇帝对有身孕的嫔妃一向是冷而待之的,比如祝新惠,比如柳缇衣,比如丁乐香,再比如如今的卫官儿。

谁都不例外。而且最奇怪的是,前面三人即便是生下了孩子,也都没有再复宠,至少宠爱比生孩子之前那是少了太多太多。所以皇帝这是不大喜欢生过孩子的女人?觉得她们……

敬则则摸了摸下巴,皇帝这是在挑剔啥?她有时候都不得不庆幸,自己肚子不争气可能也不是坏事儿。

她入宫前听自己母亲说过一些房中事,那啥,咳咳,居然也是需要保养的。敬则则直了直背脊,甩了甩头发,试图把这种羞答答的事情甩到脑后。

然后一个莫名的画面闪过了她的脑海,该死的,她醉酒那晚上都在皇帝耳边嘀咕了什么啊?!

敬则则这一刻特别想尖叫,她不用活了,难怪皇帝看她不顺眼呢,就知道偏袒傅青素。她竟然跟皇帝说那种话,有皇后会说那种话么?敬则则从没有觉得皇后之位离自己这么远过,这是她自己把自己的路给走绝了呀。

“华容。”敬则则冷着脸,咬着牙道,“以后,绝对,绝对不许给我酒喝。”

华容不明白自家主子怎么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前一句不是还在说宜兰宫不弹琴的事儿么?

“哦。”

敬则则听见华容敷衍自己,很不悦地道:“我没跟你玩笑,我是认真的,下次你看到我喝酒,就上来把我的酒给掀翻了。”

华容傻傻地看着敬则则,她怎么敢掀翻主子的酒?

敬则则觉得自己也是蠢了,“算了,反正以后我绝对绝对不会喝酒了。”

华容点点头,反正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夜里敬则则刚睡下不久,听得屋子里有“咔嚓咔嚓”的动静儿,她吓得僵硬了起来,听了片刻,那声音仿佛是从衣柜那边传来的,难道是耗子?

可是那动静儿有点儿大,绝对不会是胆小的耗子能发出来的。柜门发出“吱呀”声,敬则则忽然就想到了刺客或者小偷。虽然觉得这两种人出现的可能性都不大,但她还是壮起胆子掀开帘子下了床,第一件事就是奔到墙边取了自己练舞的宝剑下来。

那剑并没有开刃,所以不大锋利,只是练舞用的,但此刻好歹也能做个防身武器。敬则则眼瞧着衣柜的大门有了动静儿,连叫外头值夜的华容都来不及,就赤着脚端着剑跑到了衣柜门口,当那衣柜被推开时,她的剑也砍了出去,这是把剑当菜刀来使唤了。

亏得沈沉闪得快,要不然就得受伤了。

“你这是酒还没醒么?”沈沉瞪着拿剑指着他的敬则则。

敬则则还在震惊里来着,听到皇帝说话这才醒过神来把剑放下,“皇上,你怎么,怎么会……”她说着话就闪到了皇帝身后,往打开的衣柜门里看去,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门洞,隐隐能看到里头的灯光。

“这儿怎么会有密道?!”敬则则吓坏,“以前没有的呀。”

沈沉赏了敬则则一个“你很蠢”的眼神。

敬则则跟在皇帝屁股后面转悠道:“是这次翻修才挖的?难怪翻修了那么长时间。皇上为什么要走密道过来呀?”

敬则则真是有太多疑问了,若是要来明光宫,翻牌子不行么?她这好歹也是记了名的嫔妃,并不是皇帝养的外室呀。这么辛苦挖密道?吃饱了撑的?

沈沉就知道敬则则会有一大堆问题,他揉了揉眉心,“走密道省事儿。”

省事儿?敬则则炸了毛。

皇帝这明显是沐浴之后才过来的,身上还带着冷淡的木质香,跑过来睡觉,还要省事儿,那肯定省的不是敬则则的事儿。

敬则则一个箭步窜到皇帝跟前,站在床前的脚踏上张开双臂拦住想要上床睡觉的皇帝,“皇上,这是怕淑妃吃醋才偷偷过来的?”你想得可真够远的,淑妃那会儿还没入宫呢,你就想着翻修时加上密道啦?真的是狗皇帝,把她敬则则当什么人了?

“别以己度人,这宫里还有比你更能吃醋的么?”沈沉将敬则则的手臂按了下去,自己往床上一坐,伸出脚来示意敬则则给他脱鞋。

敬则则抄起手往旁边一站,以明确的肢体语言对皇帝表示,这事儿不说清楚没完。

沈沉只能叹了口气,自己伸手脱了鞋。

“皇上!”敬则则急了。

沈沉往床上一趟,双手往脑后一枕这才开口道:“是省得人碎嘴,日日来的话不好交代。”

皇帝嘛,得雨露均沾,如是专宠,就够敬则则喝一壶的了,沈沉自己也得不着什么“专情”的名声。因为史上但凡有独宠之妃的皇帝风评和下场通常都不好。

日日来?敬则则信了皇帝的话才有鬼。

“你睡不睡?”沈沉问敬则则。

敬则则这才不情不愿地爬上床,“可是,若是这样偷偷摸摸,臣妾有了身孕的话怎么办?”

沈沉想也没想地道:“放心,隔上半月、一月朕会翻一次你的牌子。”

敬则则感觉自己的肚子被皇帝给歧视了,笃定她生不出所以才半月、一月翻一次么?

“听皇上这意思,是要让臣妾当地下宠妃的意思?”敬则则一手撑床地居高临下问皇帝。

沈沉捏了捏敬则则的脸,“朕知道你的意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地上也是宠妃。”

敬则则压根儿不信皇帝的话,她现在就在受委屈好不好?

“淑妃真克扣你的东西了?”沈沉问。

敬则则偏了偏头,皇帝这是质疑她和祝新惠联手对付傅青素么?她气得“咚咚咚”地爬起来跑到角落的衣柜里,拖出好几匹缎子来,扔到皇帝跟前的地上,“没有克扣,次次都是足额送来的,就这些东西。”敬则则泄愤地踢了那些灰的、黑的一脚,别说她了就是太后都不喜欢这么暗沉的颜色。

沈沉在床上侧身单手撑着头闲闲地看着敬则则道:“你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敬则则的眼睛快把皇帝给戳出洞了。她的人是好看,可也不能这样欺负长得好看的人吧?

“送来的都是这些东西,你怎么不同朕说?”沈沉问。

敬则则清了两下嗓子,清高地表示,“若不是皇上质疑臣妾冤枉淑妃,臣妾才不会提这事儿呢。”

沈沉点点头,“嗯,嗯,朕险些忘记了,昭仪最擅长的就是苦肉计了。”

敬则则愤怒了,看皇帝的脸色不像是认真的,她也就大着胆子跳上床,把皇帝给压在下头,开始咯吱他,“皇上,可不兴翻旧账的。”

沈沉耐痒痒肉的能力并不比敬则则强上多少,因此也忍不住地大笑了出来,箍住敬则则的腰将她提到一边儿去,“让朕不翻旧账,你却不停地翻。”

敬则则还没来得及反驳呢,就被皇帝在脖子上咬了一口,她正要反击,却听见了华容仓猝的脚步声。

“娘娘,娘娘……”华容是听到半夜有男人的声音给吓醒了。

敬则则一把拉起被子将皇帝罩住,等做完这一切之后才想起皇帝不是奸0夫来着,她又赶紧把被子掀开,然后清了清嗓子对已经转过屏风的华容道:“没事,是皇上在跟我闹呢。”

“皇上?”华容觉得自家娘娘怕是日有所思,夜里就产生了幻觉。

“是朕,你退下去吧。”沈沉也开了口。

华容退出去的时候,使劲儿捶了捶自己的脑子,她怎么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时候来的呢?难道是她在做梦?

华容走后,敬则则仰躺在皇帝身侧道:“臣妾这次可不是苦肉计,就是觉得,觉得为了几匹布闹腾,显得我有点儿那什么。而且这件事说起来淑妃也不算错,毕竟我的配额都是给够了的。谁也没规定说给什么颜色是吧?”

敬则则说完侧头去看皇帝,沈沉抬起她的手捏了捏,“你点子那么多,用那些缎子就做不出件好看的衣裳?”

敬则则掐了皇帝的腰一把,“您这是帮谁呢?”她很想一脚把皇帝踹地上。

“帮你,懂不懂。”沈沉道。

敬则则觉得自己的心思不够皇帝绕,他的老奸巨猾,她实在有些赶不上趟。“你是说我用这样的颜色做个好看的衣裳就能打脸罗嫔了?我才不傻呢,那她以后更有借口把这些老太太穿的颜色给我了。”

“跟罗嫔又有什么关系?”沈沉问。

“淑妃做不出这样低劣的事儿,都是罗嫔在里面捣鬼。”敬则则道。不是她想帮傅青素说话,而是皇帝迟早会知道的,所以索性由她说出来,还能显得大方懂事些。

但敬则则还是小气,忍不住地又道:“她们是一个捣鬼,一个出来主持公道,配合得天衣无缝,早知道还能这样做,臣妾也想弄个表妹、堂妹什么的进宫呢。”

“你的表妹、堂妹有则则你这么美么?”沈沉翻身压住敬则则道。

敬则则曲起膝盖想攻击皇帝。

两人又开始闹腾起来,这回可就没有华容来打断了,自然是水到渠成地解了一番渴。

是皇帝解了渴,敬则则充当的是那杯水而已。

夜半睡得迷迷糊糊,敬则则被一阵儿尖叫给惊醒,头有些发疼,嘟囔道:“这是怎么了?”

是宜兰宫的卫嫔肚子发动了,她宫里的太监已经报到了乾元殿,可惜皇帝不在,被高世云给挡了回去,只说会禀报皇帝。但他哪儿敢到明光宫报信呢?

好在宜兰宫和明光宫是一墙之隔,所以卫嫔发动叫得那么大的动静儿,皇帝自然被惊醒了。

“是卫嫔要生了?”敬则则用手捂住嘴打了个哈欠。

“看来是。”沈沉道。

敬则则没打算起床,只半眯着眼睛道:“皇上要去看看么?”

“睡吧,朕去了也看不了她,还会分她的神。”沈沉重新躺下道。

敬则则觉得狗皇帝还真是有些凉薄呢,若是她怀孕生子,生产的时候自然希望皇帝陪着她,哪怕皇帝不能进产房,可只要想着他就在外面心里也会好受些呀。

这么一想敬则则的瞌睡虫就全跑光了,听见卫官儿撕心裂肺地叫疼,她有些紧张,女人都是听说过生孩子很疼的,而且那就是鬼门关前走一遭。以至于敬则则忍不住往皇帝怀里钻了钻,“皇上,生孩子实在有些吓人呀。”

“嗯。”沈沉伸手在敬则则的背脊上抚摸算是安慰她。

敬则则在他怀里抬起头道:“幸亏我肚子不争气。”

沈沉看傻子似地看向敬则则,觉得她是吓傻了,因而坐起身道:“去乾元殿吧。”

敬则则不解。

沈沉起身快速地穿了衣裳,又拿了件披风让敬则则裹上,“离天亮还有一会儿,去乾元殿睡吧。生孩子也没那么可怕,否则咱们这些人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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