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陆离用洛神螺录下了屈行谦的影像和声音,心中也是有了些许的把握,不过,尹陆离不仅只有一个后手,他还藏了一个大杀招,留着用来保命。
接下来的十几天里,尹陆离除了修炼,就是吃了睡,睡了吃,说难听一点,就是混吃等死,真的就是混吃,然后等死,等着等着,终于到了砍头的日子。
苍黄历六百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冬至。
街头的百姓门等到日上三竿,才懒洋洋的打开了自家门前的店铺,准备开始做起养家糊口的生意。
郑重八刚刚出门,便是被冷风吹的直哆嗦,冻的打着寒战,他对着手中哈了一口气,手掌开始快速的搓动,希望可以抵御抵御寒气。
边搓着手,郑重八便是往一个饺子摊走了过去,冬至是吃饺子,这可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传统习俗,至于为什么老祖宗非要在冬至这天吃饺子,郑重八就不知道了,在他看来,哪天吃饺子都一样。
因为今天是冬至,饺子馆的生意也是非常火爆,郑重八排入了人群长龙当中,等了好一会,终于是轮到他。
看着一个个皮薄肉多的浑圆的饺子,郑重八掏出十个铜板,说道,“刘老哥,一碗饺子,多放菜,多放汤,多加辣子!”
那位被称为刘老哥的人听着郑重八的话,不满的说道,“要不,直接给你上两碗?”
郑重八没有听出其中的嘲讽之意,还傻乎乎的点了点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那就多谢老哥了!”
看着憨傻的郑重八,刘老哥也是非常的无奈,说反话给这种人听,简直就是将拳头打在棉花上,白费力气,刘老哥骂道,“要买就买,不买就滚,快点,后面的人还等着呢?”
说着,后面的人也是开始埋怨起来。
“怎么拍了这么久的队,人还不见少呀!”
“前面那是谁呀,磨磨蹭蹭的!”
“前面那谁,弄快点,不知道后面还有人吗?”
看着被众人声讨,郑重八连忙说道,“买买买!”
说着,他就把钱递了上去,而刘老哥头都不抬,用手一握铜板,就知道数量不够。
郑重八也是有些疑惑,“怎么不够,不是一直就是十个铜钱?”
刘老哥用舀饺子的汤勺拍了拍店门口的木板,念起了上面的字,“今日涨价,一碗饺子十五文,拒绝还价。”
郑重八看到这,心里面骂了一句奸商,就一碗饺子,还卖十五文,不过,他并不敢多说什么,又掏出五个铜钱,然后便端着碗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扒拉着饺子,郑重八也是听着旁边的人说道,“听说了吗?今天,东门口的菜市场,要处决一个罪犯呢?你知道是谁吗?”
另一人问道,“谁呀?”
那人继续说道,“砍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在江陵传的沸沸扬扬的少年侠客——尹陆离!怎么样,等会一起去看看,也目睹一些这位少年侠客的英姿,看看传的如此神乎的尹陆离是不是真的有三头六臂。”
“尹陆离?”听到这个名字,郑重八心中一惊,筷子都在掉在了地上。
郑重八回头去,对着那说话的人问道,“你说今天尹陆离要不处斩?”
那名食客看着郑重八,认真的说道,“可不就是今天问斩吗?当时不就是判处的秋后问斩,今天是冬至,当然要处斩呀!”
各国都是这个传统,“秋后问斩”大抵都是在秋冬季节斩杀犯人,具体时间一般在苍黄历的九、十、十一、十二月。因为古时人们信奉神灵,他们认为春夏万物复苏,贸然杀人有违常理,所以最终决定把犯人定在秋后问斩,这也就作为习俗,一直流传了下来。
郑重八一拍脑袋,自己这几天忙的,居然把这茬忘了,冬至就是秋后处斩的日子。
想到这,郑重八就连忙离开了。
看着神神叨叨的郑重八就这么离开,那名与他交谈的食客也是提醒道,“兄台,你的饺子还没……”
食客旁边的人打断了他,说道,“这人叫郑重八,我们这片出了名的傻瓜,又傻又怂,人送外号,瓜怂!你理会他干什么!”
听到朋友这么说,食客也是不可置否的一笑,继续开始扒拉饺子,不再去管已经渐行渐远的郑重八。
为何郑重八会对尹陆离处斩的事情如此上心呢,因为,他就是当初那名在浔阳楼,坐在刘小波旁的属下,大楚暗影卫的一员,为了防止周围的人对自己起疑心,郑重八才故意假扮成这副憨厚老实的模样。
这几天郑重八一直再想如何拖延处决时间,有些忙昏了头,他便忘了,今日便是冬至,尹陆离要处斩的日子。
“娘的,差点坏了大事!”郑重八在心中骂娘,然后回到直接的店铺前,在门口用白石灰画了一个圆圈,这便是他们暗影卫平时集结的暗号。
现在,郑重八也是别无他法,刘小波大人还没有回来,就只能自己带着兄弟们去救下尹陆离了。
其实,郑重八也是没有把握可以救下尹陆离,不过,他已经答应了刘小波大人,就是死,也要死在尹陆离的前面。
……
在监牢中的尹陆离正躺在监牢中哼着小曲,突然,一个狱卒走了过来,手中还端坐一个碗,他一把将碗扔在地上,说道,“过来吃饭了,吃了这顿断头饭,等会好上路。”
狱卒也是非常的纳闷,自己见过的死囚,没有上千,也有成百,有些罪大恶极的杀人犯,在临了,快要上断头台的时候,都是吓的痛哭流涕,两腿发软,更有甚者,大小便失禁。
哪有一个人想这小子这般轻松的,都快把监牢当成自己家了,每次自己过来送饭,这小子都是挑三拣四,不是这个菜咸了,就是那个菜淡了,这位爷,哪里是来等死的,倒像是来度假来了。
待狱卒走后,尹陆离也是端起碗,看了起来,饺子!今天居然是饺子。
哦,对了,今天是冬至,就是要吃饺子。
看着碗里饺子,尹陆离也是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他想起以前小时候,街上的闲汉说的那句话,“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好吃不过嫂子包的饺子,好玩不过会包饺子的嫂子。”
吃完饺子,过了一会,就有狱卒走了过来,将尹陆离拉出了牢房,准备拉着他去砍头。
多日没有见过阳光的尹陆离,刚刚踏出牢门,就被强光照射,不得不用手把眼睛挡了起来。
尹陆离也是在那一滞,不过,身后的狱卒直接就推搡着尹陆离往前,身带着脚链手铐的尹陆离就这般,慢慢的蹒跚着往前走去。
被压上了囚车,尹陆离就这样出了监牢,看着门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人头攒动,尹陆离都是有些好奇,为什么自己砍个头,还有这么多人围观,他哪里知道,他关在牢里面的日子,已经成了江陵的名人了。
走在前往东门的路上,周围的百姓也都围观了起来,开始评头论足。
“没想到传说中的尹陆离这般年轻呀!”
“这个郎君长的是真好看呀,我还以为他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呢?没想到这般俊俏。”
不少待字闺中的少女,看着这般的翩翩公子,都是开始暗指惋惜,“多好看的郎君,就要这么被杀了头。”
在人群的簇拥中,尹陆离也是来到了东门口的菜市场,江陵郡太守杨廷玉,别驾欧阳宗溥已经坐在了高台上,而他们的对面,则是断头台,已经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刽子手站在了上面。
只见那两名刽子手,身穿红衣,满身的横肉,手中的九环弯刀,看着就让人害怕不已,他们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
“噗”
红衣刽子手将酒水全部喷在了弯刀上,在阳光的照射下,将刀刃照的铮亮。
尹陆离被压上了断头台,不知台下谁喊了一句,“喊两句!”
喊两句,原来,在戏曲中,每个杀头犯在登上断头台的时候,都会吼两句,比如,“十八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什么的。
有人带头,人们都是起哄起来。
“喊两句!”
“喊两句!”
尹陆离看着左右好事的人,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不,与其说好笑,不如说是悲凉,未经他人苦,便可坐上观。
自己的生死,在他们的眼中,不过就是一场戏罢了。
尹陆离看着熙攘的人群,朗声说道,“大家都想我喊两句,那我就喊两句。”
听着尹陆离这么说,台下的群众也是回应道。
“好!”
“快喊!听完我还要回家吃饺子呢。”
尹陆离两步作三步,衣袖一挥,声音低沉的说道道,“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莫等闲。”
台上的百姓都是有些迷茫,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尹陆离接着语音一转,声音高亢的吼道,“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刀斧加身,亦不改吾志,粉身碎骨,也要留下清白。
尹陆离一说完,台下起哄的人突然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他们都默默的盯着尹陆离,哪怕是粉骨碎身,也要留清白在人间,不想就这么冤屈的离开。
一些读书人甚至听得都开始暗自垂泪,尹陆离有冤屈呀,若非有大冤屈者,岂能作出这般诗词。
这便是尹陆离的志向,以诗词启民智,让愚昧的百姓不再那般冷血,麻木,无知。现在,尹陆离做到了。
他一诗颂罢,百姓们也是受到了感触,自发的跪在地上,齐声哀呼。
“请太守彻查此案,莫要冤枉好人。”
“青天大老爷,莫要冤枉好人!”
看着台下的情景,尹陆离粲然一笑,此生得见此景,死,倒也是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