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来习惯性地烧了一壶热水,做饭,用纱布盖上。然后从床头柜里取出了新的药包,像往常一样架上药炉,开始熬制今日份的药。
她边做边想:最后一包,喝完该找良子阿姨去开新的药了。昨天就应该带母亲去找良子阿姨复诊的。
“母亲,记得闹钟响了就来关火哦。”
她走到美知子门前轻轻敲了敲,又叫了一声,美知子好像还在睡,隐隐有翻身的声音。
“那我先出去了哦,饭在厨房。”
她见怪不怪地径自背了小小的包走到玄关换鞋,打算去训练场进行每日的训练。
“我出门了哦。”
推开屋门,她一头撞在了一个人身上,揉着脑袋后退一步。等晕乎劲儿过了,才抬起头看向来人。
是青。
“青叔叔?早啊,来找母亲吗?”
青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她让开门口,笑眯眯地和他打了个招呼就小跑着离开了,小小的姑娘看起来像是踏着风在飘一样,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青好像说了什么,晴鹤没有听清。
训练场好像有人,晴鹤到了的时候看见几个同族的孩子在,他们似乎是看见了自己,不知道说了什么,几个人用她都听不清的声音细语着走开了。
晴鹤走到自己惯常使用的位置放下包,本来想要拿忍具袋先练习投掷的,结果不知怎的,她一伸手就摸到了短刀,立刻就放弃了之前的打算。
沉甸甸的短刀在木人身上不断地挥砍,木屑横飞,刀光如雨,手中的刀仿佛活了过来,她的意志,她的想法都倾注在刀中,甚至雷属性查克拉附着都比往常要顺利。
一千刀挥完之后,晴鹤擦了擦汗,转头望去,发现所有刀痕都是一个角度,三个木人身上,所有的刀痕都狠狠地嵌了进去,并且每一个都露出了内部的木质心脏和骨头。
真可怕,她居然也会那么残忍吗?
唉?
她愣了一下,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奇怪。
忍者对敌从不想什么残忍不残忍的,母亲说了,怜悯之心是最廉价也最可怕的东西,也是对自己而言最为昂贵的代价,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想过了。
晴鹤摇了摇头,看了看自己的短刀,顿时呆住了。
青给她定做的短刀是特制的,为了适应她的蛮力和查克拉而特意使用了相对坚硬的材料,而这把刀,如今在砍了木人之后居然有了一点卷刃的痕迹!
她……力气这么大来着?
“哇……(听不清)真厉害……”
之前的同族孩子从训练场外探出头来,仿佛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似的,看着这边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晴鹤下意识对他们笑了笑,却看见他们接二连三地跑开了,跑的时候似乎还在笑什么。
至于吗?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晴鹤?”
训练中的时间过得很快。大大的太阳下,晴鹤正收拾着自己的小背包,准备歇一小会儿就回家吃饭,临走前美知子还在睡觉,晴鹤也没有看见厨房有前一天晚上备好的菜,这让她越来越期待今天的午饭了。
母亲做饭最好吃了,不知道今天又会做什么呢?
她好想吃母亲做的茄汁鱼啊……
晴鹤忍不住期待地笑了起来,脚步轻快地走出训练场。
然而一出去,晴鹤就看见美琴静静地站在树荫下,看样子似乎已经好一阵了。
“啊!美琴阿姨,午安。”
“嗯,午安,晴鹤。”
美琴扯了扯唇边,轻轻地应了一声。
“……?”
晴鹤疑惑地歪头,发现美琴用奇怪的表情看着她,也不说话。
“……那个,佐助君今天没跟您出来吗?”
“……晴鹤。”
“嗯?”
“去阿姨家玩吧,你母亲有任务出门了,佐助在家里等着你呢,这个寒假就住在阿姨家,怎么样?”
仿佛记忆的断层,亦或是幻觉,美琴突然展开笑容,看起来又像以前那样温柔开朗了,她的眼睛里仿佛含着正午的阳光,灿烂温暖,她期待地看着晴鹤,故意说了一句:“有好吃的鱼哦。”
但晴鹤却并不高兴。
“又出门了?”她觉得很失望,母亲没跟她说一声就走了。
“你母亲给阿姨打过招呼了,直接跟阿姨回家吧,以后就住在那边,有佐助陪你,不好吗?”
“唔……好,谢谢美琴阿姨,母亲不在这段时间,打扰了。”
把手交给美琴的时候,晴鹤敏感地察觉到她颤抖了一下。
“美琴阿姨?”
“……没事。”
美琴低头看着她,目光里带着她不懂的神情。
“……”
今天都是怎么了?
经过拐角时,她似乎看到了远处站着一个十分眼熟的老人。
鼬就站在他的身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里。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组合,但看起来却又和谐得仿佛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似的。
晴鹤眨了眨眼,等她揉了眼睛再去看时,那里已经空空如也,没人了。
回到宇智波,几个孩子正堵在门口。一见到她和美琴笑嘻嘻地跑了过来,做起了鬼脸,大声地又笑又说着什么。
晴鹤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但他们包含了恶意、嬉笑的神情却接连映入眼中。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突然开始发慌,拉着美琴的手紧了紧,掌心渐渐冒出汗来。
“美琴阿姨……他们,在说什么?”
没有得到回答,她求助似地看向美琴,却发现美琴的脸色十分难看,像是十分生气一样,怒不可遏,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谁允许你们……谁允许你们开已逝之人的玩笑的!!”
美琴终于忍耐不住了,对着孩子们厉声呵斥:“没有怜悯同情之心,你们自己有没有母亲!?连离别和死亡是什么都不知道就乱开玩笑!都回家去!”
孩子们有几个见过美琴,到底不敢太过分,只气狠狠地瞪了晴鹤一眼就跑了。
“……晴鹤?”
她低头去看晴鹤的时候,发现手上一空,小姑娘松开了手,像是躲避什么似地后退几步。
“晴鹤,别听他们说的……晴鹤?晴鹤!”
啊,对了,她想起来自己忘掉的东西了。
是啊,她其实都听得见的。
只不过刻意不去听而已。
只不过不敢去听而已。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走,不知道现在身处何方,身边时而经过一些人,好似看不见她,又下意识地避开她向前走。
也因此,他们看不见晴鹤流血的脸庞。
看不见那血和泪混杂在一起没入衣襟的模样。
也感受不到她千分之一的痛和绝望。
晴鹤,在自己母亲惨死之后,终于知道了什么是痛苦。
那个人说过,忍者不应该痛苦,这对于忍者而言好比断手断脚,是迈向死亡的行为。
做不到。
晴鹤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但也在很认真地想着。
她发现自己真的做不到。
连不哭泣都做不到。
“你在哪里……出来吧……出来啊……”
“别再逃了,小姑娘……”
“该醒了……”
像沧海桑田一样漫长的时间之后,橱柜门被拉开的那一刻,她无比惊恐地抱着肩膀瑟瑟发抖,在黑影靠近的时候,她抬起头,以为自己看到了恶魔。
不要……她还没有……
“晴鹤。”
那个人,那些人,不断追逐,步步紧逼,终于窥到了漫长梦境中唯一的真实,并牢牢地抓住了。
是她。
“对不起,但是梦该醒了。”
“不要害怕,打破梦境,新生的你将会变得很勇敢。”
“好孩子,晴鹤,你是大家最喜欢的好孩子。”
“你只是一个人迷路了,现在,我们来接你了。”
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看看你面前的一切。
有一个你最爱的女人躺在你面前,她的肩膀和心脏有一道巨大的伤口,血肉暗沉发黑,深深地露出了苍白的骨头。
你为了怀念她,目前为止每天都为她熬药,即便屋子里从来都没有其他人。
你每天都去找良子阿姨拿根本不会有任何用处、也不会有人喝的草药。
你每天做好了饭菜等待她出来享用。
你和任何人都说她没死。
……像好久以前那样。
……像她还活着的时候那样。
一直,一直重复着美知子离开的那一天的生活。
这片领域,有一个角落开始破碎,像被谁一直在拼命敲打一样,一声重过一声,碎片裂纹接二连三地出现,她恐惧得无以复加,心中在尖叫,眼睛里却静静地流出泪来,嘴巴闭得紧紧的,没有哭喊,没有动作。
像是放弃了挣扎,被动等待着一个最后的结局,等待着一个人来把那个鲜血淋漓的真相摆在她面前。
她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
可是就是因为这样……因为是这么痛苦,痛苦到几乎要杀死她的真相,她才无法接受。
“回来吧,晴鹤。” m..coma
蛛网密密麻麻地蔓延开来,砰地一声炸开。
她空洞的眼睛眼睁睁看着尖锐的碎片纷纷扬扬地落下,看着两张面孔从她的世界里出现。
“晴鹤……到阿姨这儿来!”
美琴含着眼泪,对着她包容地笑着。“来,不怕,不怕,阿姨带你回家!”
而另外一个黑发红眼的女人则是沉沉叹息一声,对美琴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
这场持续了半个月的噩梦。
这场美好得让人不愿醒来的美梦……结束了。
“百鬼夜行,遍寻无踪迹,龙宫一去,回首百年身。这与其说是幻术,不如形容为‘神隐’更为合适。鼬,你觉得如何?”
“这只是一种软弱的逃避,会出现如此严重的自我欺骗的行为,她离成为一个合格的忍者还差得远。”
“如果她从此一蹶不振,那就是我看走眼了,到时候,鼬,就交给你了。”
“……”
“怎么,到头来还是不忍心吗?”
“不。”
“也是,你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毕竟……”
“亲手给了她这样痛苦的人,不就是你吗?”
团藏讽刺似地笑了起来,高大的身影把少年笼罩在内,黑暗宛若深渊一般深不可测,不可逃脱。
“被那个女人发现了异常,亲手解决威胁却又把那具尸体带回木叶……鼬,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你的行动和决定到底是出于极度的仁慈,还是绝对的冷酷。”
“您多虑了……”
鼬低垂着眼睛,在团藏审视的目光里淡淡说道:“一切……都是为了木叶的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