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的笑容僵硬且苦涩无奈,未出口的话是什么慕晓语已猜得十之八九,开口道:“你得到天官印之后,身体就开始不对劲;没过多久你发现了天官印的秘密~明暗一体;与天官印明暗分离的还有你自己~阴阳双生?”
伯明瑞点头,轻‘嗯’一声苦笑不语,这段记忆是他噩梦的开始;三十几年来阴阳互斗,每夜入睡必是梦魇缠身,他早已是身心俱疲;它曾试过放弃天官印,放弃所拥有的一切做个平平凡凡的人,可这东西像是在他身上生了根,离得远一点他就要遭受剜心之痛。
虽然他看起来很不好,需要休息,但慕晓语可不想关心他,继续追问:“你是什么时候坐上发丘魁首的位置的?”
“其实,我从来不是发丘魁首;听家中先辈说:我降世那日碰巧父亲走方归来,欣喜之下来不及放下行装,不曾想天官印竟与我共鸣,结下一桩不解孽缘。”这些事,他从未对人说过,不知为何今日对着慕晓语就一股脑都说了出来,他有一种感觉,如果这世上还有人能够帮他,一定就是眼前的这个姑娘。
慕晓语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刚刚的交手她发现了一些端倪,伯明瑞的阴阳双身似乎并无正邪之别,这是极其不正常的;所谓阴阳双身,大多代表了善恶两面,可发生在伯明瑞身上的这种情况,真是闻所未闻。
如果说这一切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天官印,从两人的谈话中听得出来,伯明瑞也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天官印;但对于此,慕晓语还有许多疑虑;问他道:“关于天官印的暗印,你知道多少?”
“你也这么想?”得知慕晓语跟他想在一个点子上,伯明瑞十分高兴;但关于天官印的暗印,他所知道的少之又少,只能无奈摇头:“袁天罡为何携刻这方暗印众说纷纭,却都只是猜测;加上并无史料记载,千年来又未曾现世,早已无从考证,我所知道的也只是两方印信如出一辙,手持暗印能来往阴阳畅通无阻而已;就这还是实践中得来的。”
慕晓语微微皱眉,她相信伯明瑞所说绝非虚言;刚刚跟阴身交手表面上势均力敌,但她明显感觉到阴身的力量凌驾于她之上,这种凌驾,不是压倒性的优势,而是韧性和耐性以及经验上的绝对优势。想来伯明瑞为了解决这个麻烦,必然是走访了无数蛮荒之地,经历了无数生生死死。
那一绿一紫两道雷电势大力足,让慕晓语事后想来竟觉得心有余悸。轻呼口气,问他道:“天官印自李淳风归天后一直为发丘所有,千年时光你们就不曾发现点什么吗?”
伯明瑞摇头,叹气道:“没有,在我之前发丘一脉从未有过关于暗印的记载;而天官双印所发雷电,紫电名为‘泽被明光’,受它一击立时就要销了顶上三花胸中五气;虽不致命,但百日之内不能动弹;绿电唤做‘黄泉灵灯’,被他击中轻则一世修为烟消云散,稍一不慎就要命丧黄泉,甚至魂飞魄散。”
喉咙里传来‘咕噜’一声,这时候才觉得自己实在太冲动了,要是一个不小心,风流事迹就只能留到下辈子继续了。也不由得对伯明瑞破口大骂:“混蛋,这么危险的东西竟然用来对付我,真想要了我的命不成。”
伯明瑞知道,慕晓语虽然觉得危险,却绝不会反思自己的过错而后改之;对于这种作死的性格,她也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冷言冷语的说:“如果你连一击都挡不住,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只听见一声尖锐的兵器破空之声,慕晓语的宝剑已经掠过他过长的头发刺破颈动脉外表皮,威胁道:“所有想要我死的人,我都会在他有这个想法之前杀了他。”
她眼中是真的有杀意,伯明瑞完全猜不透她这种喜怒无常、真假不分的性格,侧过身子让开,安抚道:“别冲动,咱两的合作还有很长一段路才会终结。”
虽然收了兵器,但还是一副防贼的样子。
伯明瑞呼口气,略无奈的说道:“为交往愉快,我有两点要求,第一你不可以随便对我动武;第二请你收敛一下泛滥的荷尔蒙。”
十分得意,嘿嘿的笑着,调侃他:“你是在吃醋吗?”
伯明瑞冷笑,鄙视她道:“我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人,但你跟‘香’‘玉’没有半毛钱关系。”
立刻觉得魅力受到质疑,大骂道:“你绝对是发育不正常,审美有问题,取向偏动物界,喜好为被毛戴角,行为趋人类近亲。”
伯明瑞不怒反笑,悠悠说道:“如果我没记错,南澜希是只雌狐。”在慕晓语开口之前,打住道:“好了,闲话到此为止;说正事,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慕晓语被气的不轻,一时有无从反驳;既然伯明瑞给她台阶,她就乖乖下了。摇头道:“没了,你的这个阴阳双身太诡异,我还没有理出头绪来。”
伯明瑞对慕晓语是又感激的,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希望;慕晓语的出现给了他希望。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论结果如何,这是一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轻轻一笑,与慕晓语说道:“好吧,我知道的也差不多就是这些,细节上的东西你有想知道的再来问我。”
慕晓语点头,他们都没有头绪,这事就只能暂时定为无头公案,由它悬着了。
目的已经达到,慕晓语起身告辞:“祝乌蒙之巅有所机遇。”
“为什么帮我?”伯明瑞还是问了,他实在想不通萍水相逢慕晓语这么帮他是为了什么?若无利益相关,谁愿以身犯险;这是他的世界观,他坚信没有人会无缘无故不计得失的帮助另一个人。
慕晓语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嬉笑道:“你想听真话吗?”
果然,跟这个姑娘很难愉快聊天;好在伯明瑞也不是老古板,顺着她说道:“那就要看你是不是愿意跟我说真话了!”
“两个原因;第一我觉得跟你交朋友不亏,第二我对你的阴阳双身很好奇。”说话间已到了门外,回首给伯明瑞留下一个邪笑,转身消失不见。
屋内的伯明瑞对她的这个笑容难以捉摸,不由得哑然失笑,自语道:“跟你打交道可真是步履既生死。”
慕晓语回到房中,南澜希还睡得正香,蹲在床边轻轻抚摸它雪白的皮毛,轻声道:“也不知是你的幸运还是不幸。”
睡梦中的南澜希十分安宁,嘴角上扬,呼吸均匀,眉宇舒展,该是一个美好的梦境。
这一夜,小院中一派岁月静好之像,月影下虫鸣鸟叫,荷塘中鱼虾畅游。在这一派宁静的景象中,众人却都难以入眠。
水家姐妹望月叹息,恨苍天无情;骆清张玄静坐悟道,却苦于心魔难除,额头上的汗珠一颗接一颗的冒出来;伯明瑞手持天官印,不知多少次分开又合上;慕晓语伴在南澜希旁边,神色阴晴难定;楚钦无数次往返于绮罗门前,伸了手却不敢扣关。
终于,时间滴答而过,到了东方动时,新的一天新的征程已经开始。
有绮罗领路,她们很快出了水晶峡谷。上乌蒙之巅的第一关就算是过了,看起来大家都平安无事,但余桃阁给他们留下的惨痛还远远没有结束……。
立在水晶峡谷的边上回首去看这个梦一般的地方,各自心底都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滋味。
相视一笑,谁都没有多说什么。
乌蒙山高耸入云,现在,他们已经真正的到了山脚下。
前一步还是艳阳天,此时已经是漫天飘雪,粉妆玉砌的世界倒是别有一番风情,一行人都暂时抛开了不快的心情。南澜希惊喜的大叫,现出狐身几个跳跃入了冰雪的怀抱,高兴的打滚。
沾了一身雪回到慕晓语的怀抱,小脸在她胸前蹭弄,喜极而泣;呜呜咽咽的说着人类听不懂的东西。
绮罗跪在雪地上请罪:“主人,绮罗办事不力,请你责罚。”
云端之上传来声音:“罢了,或是我的劫难;你带着那个凡人回去吧,送他出乌蒙山,莫要伤他性命。”
绮罗顿首谢恩;抓起楚钦飞离乌蒙雪原。
慕晓语对着山上拱手喊道:“邪神在上,恕后生叨扰之罪,闻说邪神手上有一本《奇门异经》,可否借来一观。”
语罢,他们已经身在乌蒙之巅。
映入眼帘的是一处人间仙境:千丈见方的小湖边绿草茵茵,绿林间一座竹园依山水而立,院中坐着个美艳的女子,她的美,见于颜容又深入骨髓,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动人心弦;娇而不艳,媚而不俗,仿佛是极致的红妆粉黛点装而成,多一笔则过之,少一笔则缺之。
慕晓语愣了神,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止于五步之外,躬身见礼道:“神祗,恕小女子叨扰之罪。”
另外的人都愣愣的看着,谁都不敢开口惊扰了她,生怕‘惹来红颜羞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