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冷笑,道:“母后说得好;骨肉连着亲,终究是一家人,所以我不仅要治他们的罪,凡是母后娘家人,都要彻查,都要严惩。”
太后顿住,恸哭道:“你是在说我娘家人每一个安着好心吗?”
帝君也恸哭,质问道:“这要问母后?举荐帝君,一母四姊妹,大哥有勇有谋,你处心积虑派他去定军城;姐姐美貌,也有才情,你将她远嫁外藩;小弟初露头角,你却要他赴大漠巡边,选了个最无能的推上帝位;是意欲何为?我看在母后的眼里,这人族的江山不是要给我,是你自己要做帝君,要传给娘家人。只可惜,不论你如何精心布局,却也敌不过现实无奈,你的才能比不上大哥小弟,也比不上鼎王花梨;所以,你注定要失败的。”
太后恸怒,道:“你这逆子,我费尽心思让你做帝君,你就是如此报答于我?”
帝君吼道:“报答,这就是你让我做帝君的目的吗?你有何面目对天下之人,有何颜面说母仪天下。”
母子二人你来我往,争吵十分激励。
吵了有两刻钟时间,太后终于不得不承认事实,道:“也罢,也罢,算是我最后求你的,放了你舅舅和表哥。”
帝君拒绝,道:“母后说得可真是轻巧,放了他们,你去问问那些受害之人,若是十人中有一人说他们不该死,本王可以不追究。”
太后道:“此遭,连叛乱之罪也可以免于死罪,你为何不能放他们一马。”
帝君道:“因为参与叛乱的,不过是呐喊附和,世俗如此,情有可原,但收受贿赂,祸国殃民,罪恶滔天罪不容赦。”
王后道:“他们都是我的亲人,你要杀,就先杀我。”
她已经失去理智,被气得失去理智了。
怎么能不气呢,大皇子叛乱,本以为是天赐良机,天下终于要落到她母子手中,可谁想到大皇子不过是在设计清楚她的党羽,一仗打下来,她的势力被瓦解的不成气候。
现在,帝君又要问罪她的娘家人,等于将她彻底从朝堂上踢出去。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这样的心情,比死都要难受;所以如果帝君真的问罪于她,或许倒是个解脱;因为那样的话她可以吼叫,可以咒骂。
但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帝君虽然生气,但还不至于公开问罪于自己的生母。道:“本来是该将你处斩的,但你终究是我的母亲,所以我不把你交给宗正寺,也不让任何人对你动手,只是今后,你就好好地陪在父皇身边,再也不要离开慵和宫半步。”
慵和宫,是指太上皇住的地方。那里前几天的时候还没有名字,是动乱平定之后帝君才题上去的。
没有给太后纠缠,帝君叫道:“请太后回宫。”
侍官进来将她强行带了回去。
朝堂上就剩下帝君、花梨和九个外戚,他们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意气,像是霜打的茄子,焉巴在地上,连大口喘气都不敢。
但事情还没完,帝君坐下来,道:“你们都不说话,是不是就算认罪了呢?”
太阁大学士道:“臣等知罪,请帝君从轻发落。”
帝君叹气,道:“既然知罪,就应该也知道你们的罪就算是从轻发落也是死罪,念在终究是有一份亲缘,本王不想下令处斩,你们就当堂自尽吧。”
王剑还插在地上,旁边还有一颗头颅。
但九个人谁也不肯起身,谁也不愿拾起这最后的尊严。
帝君叹气,道:“看来诸位是不想要这个面子了,也罢……。”叫道:“将他们收押,明日一早游街示众,菜市场开刀问斩。”
他们怕死,听到帝君下令,连忙恳求:“帝君饶命,我等愿流放边关充军为奴。”
帝君道:“只可惜,守卫边关你们连刀都拿不动,还是借几位的人头给天下人示警。本王在此,拜谢舅舅表哥表姐。”
起身作揖,对卫兵喊道:“押下去。”
朝堂上只剩他兄妹二人,花梨作揖道:“臣告退。”
帝君叫住她,道:“新的帝君,你有人选了吗,如果没有,我倒觉得两个小弟都很适合。”
他口中的两个小弟,是比他更小的两个弟弟,一个亲生的,远在大漠,一个异母的,就在宫中。
花梨背对他,道:“你越来越有帝君样了,会是一个很好的帝君的,也不必担心朝事杂乱,我一定能从白泽山带回交融协议,天下,会太平的。”
帝君苦笑道:“可我却不想做了,小弟寄信来,说大漠长烟孤直,黄沙万里;哥哥也说不离开东明,永远不知道天下的风景有多美,永远不知道局限于帝位上的人生是多么的不值一提;所以,相较于做帝君,我还是想去看风景。”
花梨道:“那就去吧;会有机会的;等和谈结束了,让二十一卫陪你去,有他们陪同,帝君可以去天下,那里都可以,有苏,白泽山都可以。或许,大漠的百姓也想见到你这样的帝君,一个为苍生怒发冲冠的帝君。”
帝君道:“是吗,但我还是想离开皇族,一个人,一匹马,不去想目的地,也不管生死如何。”
花梨默了稍许,道:“是吗,等和谈之后再说吧,那时候群臣共议;你跟他们说。现在,是决不能再有什么动荡的。”
帝君默然,答应了,他很清楚眼下的形势,他知道和谈必须要成。
花梨走了,朝堂上留下他一个人,看着宫女是侍官清洗地面。他就痴呆呆的坐在那里,他不出声,谁也不敢出声。
公主府。
听到花梨回府的声音,清婉夫人连忙起身。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哪怕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但她还是不放心,担心着花梨。
见到妈妈这样,花梨的心里很难过;她知道自己给妈妈带来了多大的不安。清婉夫人是个明事理的女人,也不会过分的强求什么,甚至连自己的性命也没有看得很重。
她是和亲进宫的,有属于她的宿命。在没有花梨之前,她唯一要做的就是活着留在东明。可是自从有了花梨,不论去哪干什么,她都有了牵挂。
牵挂。实在是个奇怪的东西,让你感觉难过,你却无法舍弃,哪怕再难过,也不愿不去牵挂。
回到家里,花梨总是一副小女孩的模样,依偎在清婉夫人怀中。
清婉夫人知道花梨不想让她担心,可她实在无法不担心,所以还是问了:“宫里都还好吧?”
花梨知道,妈妈一定会问的,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所以她也没有想要瞒着什么,道:“死了很多人,大漠派来保护妈妈的八千勇士健全的只剩下不到三百人了。”有些悲伤,道:“对不起,他们……他们都是妈妈的娘家人,但为了我,死了这么多。”
死了这么多人,清婉夫人也很难过,摸着花梨的脑袋。道:“没关系,大漠的勇士也想要家人家人平安,衣食无忧;花梨是为了天下的和平在打仗,他们是心甘情愿的。另外,将军已经把这里的事情传信给大长老,新的质子军很快就会出发。”
花梨顿了顿,拒绝了,道:“不用了妈妈;大哥已经回了定军城,太后那边的势力也基本瓦解了,东明现在是安全的,等二十一卫回来,我会留下五个人保护你。只要白泽山的和谈顺利,就再也不需要质子和质子军,再也不会有人被用来作保。”
清婉夫人笑了,很高兴的在笑,和平,她已经盼望很久了。
笑着笑着,使劲把花梨抱在怀里,道:“将军说要把大漠勇士的尸身烧了运回大漠,你要去看看吗?我想去看看。”
花梨点头,道:“一定要的,什么时候?”
清婉夫人道:“明天一早。”
花梨点头,想了想,道:“就不要运回大漠了,皇陵之后有一个碑位是我的,把他们的骨灰放进去,让他们的英灵永世守卫天下和平。”
清婉夫人看着她,道:“可是外兵陪葬,这样的事情皇族史上是从来没有过的,宗正寺会同意吗?帝君和你父亲恐怕也不会同意的吧。”
花梨道:“这就由不得他们了,我已经决定和谈之后交出兵权,以后去白泽山修炼,那个碑位应该是用不上的,让这些勇士的英灵葬入,也算是我对他们的一点心意。”
清婉夫人没有在说什么,不论从什么角度来说,这都是一件好事。
花梨道:“到时候妈妈也要修炼好不好,我不想有一天失去妈妈。”
清婉夫人笑着,很幸福的笑着,小声应道:“好。到那时,你要干什么妈妈都陪着你。”
花梨靠在清婉夫人胸前,柔声道:“嗯。”
点卯的鼓响了三通。
天还没有放亮,已是深秋了,天亮变得很晚。
花梨着了礼服,在五十余卫兵的护送下到了王宫内广场。
前几天战死的尸体已经都放到了这里,分作三堆架在了柴火上。
是按照隶属划分的,公主府卫兵约七千人一堆,大皇子部属约一万两千人一堆,太后所属的此刻约两千人一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