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没有变,还是她的哥哥,是她变了,变得邪恶凶狠,只见得到眼前的丑恶,而没有听到远处的关心。
花梨大叫:“御医,传御医。”
但是没有人听见她的声音,或许听见了,但谁也没有动。
大皇子拦住她,道:“不用了,是我吩咐的;吩咐他们在我死之后才能听你的命令,现在,我还没有死。”
花梨大吼道:“不,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活着。你不是说过吗,你会永远保护我的,你死了还怎么保护我。”
大皇子笑了,又因为疼痛而扯起不好看的笑容,道:“不要难过,我会一直保护你的。花梨不是也是想要去天界吗,现在,哥哥先去了。我们会在天界相遇的。”
花梨摇头,吼道:“不对,不是,我不去天界,是天界之外的地方。你活着,我们会一起去的,到了那里,你还要保护好我,因为你是我的哥哥,我最好的哥哥。”
大皇子看向她的身后,道:“母后,你的算计落空了。不过不必担心,我已封了你的奇经八脉,余生再也不能作妖,或许这样,你可以活得更久一些。”
在花梨的身后,摆着一具尸体,尸体的旁边还有一个人,就是太后。在大皇子跟花梨谈话的时间,她又不安分起来,悄悄的摸出袖中的短剑。
大皇子发现了她的动作,发出警告。
她恶狠狠的盯着大皇子,不像是一个母亲看儿子的眼神,倒像恶鬼见到了阻止她的修道之人。
大皇子避开了她的目光,道:“你走吧,不要再来了,以后都不要再来宣政殿。”
太后无奈,只能走了。
她刚走,门外就来了另外一个人,一个不论是公主府的卫兵还是大皇子的兵马都必须给他让道的人~鼎王。
他走得不快,就像是散步一样。
尚未进入宣政殿,花梨跪拜请求:“皇叔,你救救哥哥。”
鼎王朝她笑了笑,过去大皇子身边把他抱起来走了出去。
离开王宫,大皇子咳出一口血,道:“我应该杀了你的,我应该更加努力的修炼,就可以杀了你了。”
鼎王把她放在马车上,道:“你放心吧,我是绝不会伤害她的,因为她要做的事也正是我想做的,至于兵马大元帅,至于权利,我本也没有多少兴趣。如此,正如了意。”
大皇子道:“真是个老狐狸。”
鼎王道:“彼此彼此。”
这叔侄二人,本应是水火不容的,可此时竟像是多年好友。
鼎王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大皇子上车之后脸色渐渐好转,已能坐起来。
靠在马车上,问鼎王:“你知道花梨要去的是什么地方吗?她说不是天界,肯定也不会是地府,会是什么地方呢?”
“那就是人间咯。”鼎王的口气很奇怪,大皇子分不清是玩笑还是认真的;疑惑道:“人间?”
鼎王道:“去白泽山吧,如果有答案,一定在那里。”
大皇子看着他,很是不解,问:“白泽山?好像所有的答案都在那里!好像普天之下没有白泽山不知道的事情。”
他的双眸闪烁不安,似在担忧着什么。
鼎王没有问,也没有说,只是笑了笑。
他为什么要笑,大皇子也没有问。
马车走得很快,谈话间已到了鼎王府。大皇子被人抬了进去。
躺在床上,一双明目看着房顶,道:“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鼎王坐在床边,喝了口茶,道:“可以走的时候就可以走,你现在要走我也不拦着,但如果你现在走的话,是一定走不到白泽山的,连东明城你都很难走出去。”
大皇子苦笑,道:“是啊,这样的我,怎么走得出去呢。”
鼎王看着他,道:“我倒是有件事很好奇,如果你还有精神的话,可否请教一二!”
大皇子道:“嗯,你说。”
鼎王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做的?”
大皇子的神色黯淡了一些,苦笑道:“不知道,或许只是一时兴起。”
鼎王看着他,有些不解,道:“是吗?真是个意外的答案。”
大皇子叹气,笑了笑,侧过头看了一眼鼎王,道:“因为我终究是个恶魔吧,对恶魔来说,一时兴起就能翻覆一切,原因不重要,结果也不那么关心。”
鼎王道:“那么现在呢?现在的结果是你想要的吗?”
大皇子点头,道:“是吧,至少对我来说保护了她。”顿了一下,笑了笑,又说:“其实我自己也没想到,我尽然那么的在意这个妹妹。”
鼎王道:“哦?为什么呢?”
大皇子顿住,半晌才说:“是记忆吧。很久之前的隐藏的很深的记忆。”
鼎王道:“能说给我听听吗?”
大皇子点头,默了稍许,笑了,道:“皇室之中,情感是很淡薄的。所有人都在追求权位,为了更高的权位,父母,兄弟姐妹都是可以舍弃的,我也一样。但又有些不一样。那时候,还在很小的时候我就不是个讨人喜欢的人;所以母后也不喜欢我,她告诉我要成为大将军,辅佐弟弟登上帝位,巩固江山。”
说到这里,他的神色有些失态,想必对自己的母亲如此做法,是怀着恨意的。
鼎王道:“是啊,皇室之中,情感是很淡薄的。连我自己也觉得皇室中的人情味实在太少了;没有烟火气,但为王之道,往往就是如此。”
大皇子道:“或许吧。但我却是个多情的人。”
鼎王仰面叹气,笑了。
大皇子也笑了。
至于为什么笑,只有他门自己知道。
笑完了,大皇子又道:“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告诉我要做大将军,将来辅佐弟弟登上帝位。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很不服气,不明白为什么我一定要穷尽己能为他铺路,所以我就决定了要争要抢。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做什么事都比别人努力;有一天,我正在校场上训练,花梨跑了过来,不论如何都要跟我学骑马。其实那时候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妹妹,只是把她当做皇族众多的妹妹中的一个,但我还是顺从了她的意思,因为她很受父皇喜爱,我要借她的口在父皇耳边扇风。”
说起这些的时候,大皇子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不是奸诈狡猾,而是幸福中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鼎王没有搭话,他继续道:“从那天起,她常常跑到校场来;记得有一次,是下着大雨的天气,她怀里藏了个鸡腿,小心翼翼的拿出来给我,说:哥哥快吃,不要被别人看见了。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对她才有了妹妹的感觉,而不是紧紧有血缘关系而已。”
鼎王微笑着,认真的听着。
大皇子道:“人的感情总是很奇怪的,发生在不知不觉间,等你发现的时候,一切就已经来不及了。”
鼎王道:“是啊,皇室之中的人情感很淡薄,也更加容易被打动。”
大皇子看着他,笑了,问:“鼎王叔呢?你又是为何选中了她?”
鼎王叹息,道:“命运吧。”
大皇子道:“命运?”
鼎王道:“嗯,命运。大漠部族是诸侯之中最为精悍的,但他们逐水草而居,对家国的概念是一家人都在,一族人都在,所以很难形成强大的集权,对东明也就没有别的诸侯国那样的威胁。可花梨简直就是天降麟儿,她的出现,使得大漠部族成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甚至一度可以跟东明抗衡;从大漠回来的时候,我本想将她扼杀,却被慕晓语打乱了计划,我对白泽山的势力有所忌惮。”
叹气,道:“所谓养虎为患,大抵就是这样。花梨回到东明之后防范严密,我再也没有找到机会;后来慕晓语跟苏柔合谋,花梨宫变之前找我要兵权,也不知为何,我就把兵权交给了他,在那之前,我甚至没有要退位让贤的意思。”
鼎王说着这些的时候,语气中有几分无奈。大皇子听得出来,很多事情他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
大皇子也是这样,不禁应和一声:“或真是如此吧,她是个受命运眷顾的麟儿。”
鼎王道:“嗯。一切就好像计划好的,所有人都在为她铺路,看似偶然,实则必然,所以我说~命运。”
大皇子苦笑,喃喃道:“命运~?”
鼎王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命运之说我不信,却又不能不信;所以我才放手不管,我想,我的修炼还是不够,还应该闭关禅悟才是。”
大皇子笑了。道:“我可没有皇叔这般禅悟,天下还很大,皇叔对外就说我已身亡,东明再也没有大皇子了。”
鼎王摇头,道:“那样,还会死很多人。所以,你不能死,你要回去,回定军城。”
大皇子沉默。
鼎王道:“这也是命运,命运要你一辈子做她的兄长。”
大皇子长叹:“命运啊,真是个磨人的东西。”
鼎王跟着长叹:“但你很高兴,不是吗。”语罢,哈哈大笑。
大皇子也哈哈大笑,昨夜的血腥已抛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