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晚宴按时举行,乌言阐和赫木两个人进了殿内,看到上面坐着的朱贵妃,对视一眼,眼底都透着不怀好意。
都说中原女子不如他们北夏,如今女子当政,对她们岂不是太有利了?
朱贵妃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微微抬手,靡靡之音响起,宫娥身姿曼妙窈窕。
在北齐官员这边刻意示弱和吹捧之下,乌言阐两个人都飘飘欲仙,杯中的酒就没停过,一杯接着一杯的往嘴里送。
到了夜半子时,宫内还灯火通明,袅袅香气四溢,歌舞已经渐渐退了出去,朱贵妃看着已经醉眼朦胧的乌言阐和赫木两个人,微微轻笑。
赫木虽然头脑有些昏沉,但仍旧不忘此行来的目的,瞪着虎母似的眼睛,熏熏然道:“北齐贵妃娘娘,我与陛下为和谈一事而来,今日所提要求,你以为如...如何?”
说完,又不忘记言语威胁,“我北夏几万大军可...可不是吃素的!”
朱贵妃眸中划过一抹不喜,转瞬即逝,“赫木将军说的是,本宫自是觉得赫木将军和乌言阐殿下的条件并不过分。”
“但北齐如今陛下病危,太子殿下又身负重伤,本宫一介女流堪堪上任,实在束手无策,你们也看见了,如今这些老臣一个个不服本宫,连朝都不上,本宫纵使想答应两位,也实在是有心无力。”siwu.org 猫头鹰小说网
乌言阐手中的酒杯一顿,眯了眯眼睛,“贵妃娘娘,你什么意思?”
看着乌言阐变了脸,朱贵妃坐在凤椅上默然垂泪,灵禾公主递了帕子,她擦了擦眼泪,才道:“本宫不是不愿答应两位,单就论北齐如今国力与本宫能力,便是只给本宫京畿之地也手忙脚乱。”
“别说十城,就是二十城本宫也是愿意割让给北夏,以促天下太平。”
听到这话,乌言阐和赫木两个人眼睛都放光了,本来以为十城已经是狮子大开口了,没想到天上竟然还能掉馅饼!
本就喝多了的两人瞬间更上头了,整个人沉浸在晕乎乎都喜悦中。
朱贵妃看出两人眼底的贪婪,继续道:“奈何...奈何本宫做不得主,如今把持朝政的,都是那些老臣,留给本宫的,不过都是些年轻气盛,初出茅庐的学子。”
说完这话,朱贵妃看了一眼坐在下首的裴汐,裴汐一瞬便明白了朱贵妃的用意,佯装劝道:“娘娘已经做的很好了,只是...北齐自古如此,女子不得当政,贵妃娘娘受苦了。”
“何正严宰辅等人是陛下的老臣,骨子里自然是一套老规矩难以割让国土也是人之常情,若是....”
说这话的时候,裴汐看了眼乌言阐两人,“若是何宰辅和那些老臣不在,或许娘娘不必受制于人,也就能做主了!”
此话一出,朱贵妃抿唇一笑,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而一旁的顾锦城和周延等人则是微微皱眉看了眼裴汐。
裴汐察觉到众人的不满,却只是微微垂眸,拿起桌上的桂花酒抿了一口。
乌言阐和赫木两人本就贪婪,垂涎二十城,如今听到裴汐的话,精神更是为之一振,再加上喝酒上头,手一拍桌子,喝道:
“贵妃娘娘巾帼不让须眉,何须被一群老匹夫掣肘,直接砍头便罢了!”
朱贵妃眉头一蹙,失色道:“不可!殿下与赫木将军不知我北齐内政,读书人岂可是随意杀的?”
赫木瞪大双目,颇为不满,“读书人如何,驰骋疆场还不是靠我们这些武将,贵妃娘娘如此胆小,怎么能成事?”
一旁的乌言阐沉默片刻,双眼满是算计的看着朱贵妃,“贵妃娘娘不能下手,若是由本殿代劳如何?”
朱贵妃一顿,手中的酒杯险些滑落,“殿下说笑了,如今和谈,若是在京城对北齐老臣动手,京城百姓不会答应的,说不定...殿下与赫木将军未必能离得开京城了。”
乌言阐不耐烦的挥手,刀子放在桌上,“你们北齐说话就是喜欢弯弯绕绕,你直说若本殿与赫木能帮你解决那些难缠的老臣,助你安定北齐内政你可愿割让二十城与我北夏?”
朱贵妃抚摸了一下左手金丝珐琅的护甲,然后笑了一声,“若是殿下能成事,本宫自然是求之不得!”
“好!哈哈哈....”
乌言阐一拍桌子,朗声大笑,然后道:“本殿就是喜欢与贵妃娘娘打交道,直爽!”
听到这话,裴汐和顾锦城等人险些没绷住笑,朱贵妃明显是什么都没答应他,这北夏蛮夷,还真是头脑简单!
又是酒过三巡,朱贵妃派人将乌言阐和赫木送回驿馆,才看向了裴汐。
“你留下。”
裴汐起身应是,钱培颤颤巍巍站起身,忽的跪在地上。
“贵妃娘娘,老臣有一事不明,还请娘娘解惑!”
朱贵妃眯了下凤眸,“天色不早了,钱老先回去休息,有事明日再议也不迟。”
钱培咬了咬牙,“贵妃娘娘,臣知晓严老等人的确行事古板,但他们未曾对不起北齐,还请贵妃娘娘放他们一马,何必...何必一定要赶尽杀绝?”
“你在教本宫做事?”
朱贵妃广袖一翻,凤眸凌厉,“何正严兼并田地,收受贿赂,对内政又毫无建树,结党营私,陛下宽仁,见他忠心又已年迈,未曾问罪。”
“但你觉得本宫会容他吗?”
钱培心下一惊,他没想到陛下和朱贵妃竟然对何正严的事情一清二楚,顿时哑然,要说陛下知晓何正严忠心,放他一马,但这所谓的忠心在朱贵妃这儿简直就是另一道催命符!
何正严甚至连带着从前的老臣都完了!
想到这儿,钱培颤颤巍巍的起身,忍不住看了眼裴汐,旋即拱手,“臣...告退。”
见人均已散去,朱贵妃才看向裴汐,眸中俱是满意,“本宫向来知晓你聪慧,又识时务,只怕你心慈手软,如今本宫对你倒也能放心了。”
裴汐垂眸,虽然不知朱贵妃是什么意思,但她单独将自己留下,必定是有什么事情。
“臣也苦何正严等人许久,若此等复古顽固之人不除,女子日后入学做官定是千难万险。”
朱贵妃红唇微勾,微微颔首,“如此很好,本宫对你也就放心了,此番乌言阐与赫木行事之时,若遇棘手之时,你从中周旋一二。”
待从宫中出来,月色已然如勾,裴汐才要上马车,就看到车旁站了一人,定睛一看却是顾锦城。
“你怎么在这儿?”
顾锦城哼了一声,“自是元祈走之前放心不下你,叫我多看顾你一二,天色若此之晚,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情,元祈回来非要把我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提到元祈,裴汐的眼神温柔了些许,没想到平日行事不拘之人,这种时间竟是如此细致。
“那就有劳顾大人送我回去了。”
看着裴汐要上车,顾锦城突然喊到:“你等等!”
裴汐上马车都动作一顿,回过头去,顾锦城眉心微蹙,“我今日还有话要问你。”
略一垂眸,裴汐抬头,“是何正严等人的事情?”
“是!”
顾锦城一甩袖子,“不管怎么说,何正严等人也为官几十载,贵妃娘娘既然已经将人驱逐,又何必赶尽杀绝?你不规劝也就罢了,怎么还跟着附和?”
听了这话,裴汐收回脚看向顾锦城,“我以为你是商人,要更机敏些,却不知你竟然连这都没看透。”
“你以为何正严等人如今官位被夺便无事了?你知晓此人结党营私,又多少暗地里的私交,除了皇上,还有各地藩王,若是何正严等老臣从中作梗,各地藩王起义,该如何?”
“且不说如此,贵妃娘娘借乌言阐和赫木之手对何正严等人出手,也是为了拖住两人,这两人一心惦念着朱贵妃割让他二十城,可不就被蒙了双眼,等事情办成了,元祈那边应该也打胜仗了!”
说完这些,裴汐看了眼顾锦城,“天色也不早了,周琼应该还在等你,你也不必送我,且回去吧。”
顾锦城本还想说什么,便有小厮飞奔而来,喘着粗气,“大人,不...不好了,周姑娘她自尽了!”
“你说什么?”
顾锦城脸色一阵铁青,一边快步上了马车,一边问道:“是不是苏平云回来了?”
小厮摇头,“夫人前几日回了苏家,如今还没回来,是...周姑娘自己想不开,她....”
裴汐坐上马车,看着顾锦城的方向皱了皱眉,最后还是放下帘子,她听元祈说过顾家有些复杂。
顾锦城弱冠之年便娶了苏家长女苏平云,之后又纳过几个姨娘,虽说风流了些,但与夫人苏平云还算恩爱,也生过一女落水不幸夭折。
女儿过世以后,顾锦城忽的就变了个人一般,遣散了一众姨娘,开始东奔西走,建了万宾楼,有次南下遇到了周琼,将人带回府里,甚至还要休妻,因此事闹了好一阵子,整个京城都知晓。
当时众人都道是周琼有手段,攀附上了天下第一富商,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谁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周琼私活不松口嫁入顾家,倒也成为人前人后的谈资。
别人不知晓周琼怎么想的,但是裴汐想她应该知道周琼她只是不想给顾锦城做妾吧。
如同当年的她,宁可死,也不会给人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