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歌三声(二)

爷爷是在我上高二的时候离开人世的,我知道这个消息是我晚自习回家后,母亲打电话告诉我的。我也想迫切的从学校旁的屋子里面飞向家中的深深庭院,可我做不到,因为母亲不准我请假,让我周末了回来。当时应该是周三,接下来的两天上课是怎样的光景我记得不太清,反正时间总是很快吧。转眼间到了周末,我乘着公交来到了家中的院子。院门口,院门内充满了人,全是这条街道上的街坊邻居,他们脸上的悲哀我是没有看出几分来,反倒是不经意的笑容让我瞧见了。

我的目光绕过了人堆,看到了在巨大的铁锅边忙碌的母亲,母亲的白发我明显得感觉到多了起来,我老远就瞧见了。当我近了过去,发现母亲的眼眶通红,不是由于哀伤仅仅是因为劳累所致,母亲的嘴唇也干裂了,我显得有些生气了,而又无能无力,只得不断地向母亲抱怨,母亲呢,她只是静静地听着,没一会,便又忙碌去了。

我又看见了外出多年的大爸和四爸,他们招待着所来的客人,匆忙着,迅速的行动着。我过去放了我的书包,想要过去打打下手,母亲告诉我,去写作业吧!饭好了我叫你。我于是又一头蒙进了我的小屋子里,仿佛就能隔绝这一切似的。

爷爷是外地人,当年闹饥荒,一个人扛着医箱,一路兜兜转转的来到了这个地方,在这里结了婚,成了家,立了业。本来也算是成功人士,有工作,也为我奶奶找了份工作。可是呢,爷爷本身爱喝酒还是个暴脾气,终于奶奶和爷爷离了婚,奶奶找了另一个人,成了另一个家,可爷爷没有。爷爷因此也没有做到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对自己孩子完全放任自流,自己却只是沉醉在酒中。

从我有印象起始,爷爷就是一个酒鬼,成天喝点酒就开始四处乱逛,逢人不是胡诌八扯就是满嘴脏话,惹得街坊邻居们不由得憎恶,如同年兽传说中的年。后来由于长期饮酒过度,身体出了问题,血液也需要输血维持,也就不再喝酒了。

爷爷对我还是不错的,在我小的时候,总是会塞给我1块,2块,或者5块让我去买些零碎吃,但最多也没有超过10块。不过每次开学的学费爷爷倒是很大方,足足好几百呢。后来再他不喝酒后,每次早上我的睡眼尚未完全睁开时,他总会过来瞧瞧我,和母亲聊几句,然后就摸摸我的头,让我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大学,爷爷尽量争取活到你上大学的那天。然后气氛就变得冷下来,他便拖着沉重的步伐,拉着疲累的已经弯下去的腰走了出去,回到了自己一个人的小房子中去。可能是由于以前他的所作所为伤害过母亲,我也对他有着几分得不满,从未和他多说过几句话。

爷爷有着一个小菜园,夏季时经常会见到他在绿油油的菜地中摘杂草,浇水,施肥,这里一下,那里一弄,也颇有几分陶渊明在田园的自在。也许当人经历了许多后,和自然相处才是最大的安静与快乐。爷爷后来的大多数时光都是在菜园里度过的,我由于上学也许是由于什么其他的原因,总是匆忙着飞快地奔向自己的房子,趴在自己的小桌子上,就仿佛已经隔绝了一切。

爷爷终究没有看到我上大学的样子,也没有等到参加我升学宴的机会,爷爷当时得了病,躺在床上的那天,有许许多多的人来看望他,母亲告诉我,在他离去前还说今天又赚了一些,数了数所得到的钱。而当我见到他时,却早已经是一席白布所盖着的肉体,亲人们帮他擦了身子换上了新衣服,破的烂的,沾满了泥土气息的衣服和着其他没有穿过的衣服一同打包,伴随着大火一并送给了去往异处的他。

喇叭唢喇随着大风的肆意声声吹着送行的人们的脸庞,但也无法拭去眼中的泪珠。片片白纸于空中扬起又下落,留在一条通往墓园的道路上。当我看着爷爷所睡着的棺埋进了深深地泥土中时,我终于知道,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正如已经舅奶那般,从我的生命中已经彻底滑掉了。

我是家中的长孙,一切虽然都不懂,但却也有着必要的无可逃避的责任,爷爷去的也算平静安详,没有受罪。离去的时候也算挑了个好日子,正好腊八节,可能爷爷一生孤独怕了,又怕被人忘记,只好挑个这么个时日。我总沉默面对着冷冽的雪吹,用双手直迎着风刀,却只得用眼泪面对着那隆起的土堆。

以前很多事情总是不懂,现在也没有多懂,可我却也知道了许多东西,爷爷的小气是因为时代给他的印记,爷爷的不幸是生活给他的悲剧。我理解了,我们每个时代的人都将带有着时代的特征,所以爷爷安心去吧,无论此生怎样,来生如何,我终将用此回忆,用墨提醒我永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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