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素禾的话,堇禾无法反驳。她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百姓中,确实有一些没有巫术血脉的女子,能够生下有巫术血脉的女儿,只不过,近几十年来,这样的记载已经越来越少了。
“可是,阿禾,你最近有没有看过北边的天空,天空颜色越来越暗淡了,以这样的灵气流失速度,我们真的能在到绝地之前,找到原因吗?”堇禾走到窗边,遥指了一下北方的天,“退一步讲,就算我们能找到灵气流失的原因,以你我二人的能力,真的有办法解决它吗?”
前不久,即措为了阻止天地灵气的流失,可是搭进去了一座仙址。
“总要试试的,不是吗?”素禾看进堇禾的眼,那双眼里显露出的担忧,比她更盛,“阿长又有没有想过,万一,我生下的孩子没有巫术血脉呢?就算是女孩,也不一定有,何况还有可能是男儿。”
良久,堇禾眼里的锐意终于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迷茫:“时间呢?阿禾,你说要找天地灵气流失的原因,让我给你个期限吧。”
“五年。”素禾略一沉吟,就给了答案。
这就是她这几天一直在思考的事,用五年时间来找灵气流失的原因,五年内,她的预言术应能大成,再加上刀灵和命书的帮助,她总能从窥见的未来中,找到这世间的解决方法。
五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好,寡人给你!”堇禾一口应承,走回桌案前,继续拆她的绳结去了。
其实有些时候,她很羡慕素禾的勇气,哪怕是在现在这种时候,阿娘没了,她只觉得孤苦无依,像是失了方向的牛犊,哪怕是找桑枝报仇,她也没有经过太多的深思熟虑,如果不是即措来找她,她可能也不会有勇气发动战争。
而现在,她们知道了更严重的事,天地灵气在流失,这可是千年以来的大小巫,都未经历过的,现在轮到她们了,她甚至都不知自己有没有勇气面对。
可素禾就是能,她能张口就管她要五年时间,她说她要去查天地灵气流失的原因,她说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她的眼里,像是有光。
不过堇禾不知道的是,素禾也被她的爽快震撼到了。她原以为,要与堇禾说上好一阵,没想到话一出口,堇禾就同意了,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都没了用武之地。
接下来,就是第二件事了,素禾抬眼看向坐回了桌案旁的堇禾。
堇禾拆完一个绳结又系上:“怎么还不走?”
“我……”不等素禾说什么,外间忽然传来一串急切的脚步声,侍卫们咚咚咚地敲响了结绳室的门。
堇禾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高声问发生了何事。
然后,她们就听到外间的侍卫答:“大阿语,宫里死了人。”
门未开之前,素禾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等结绳室的门大打开之后,她这不好的预感就得到了证实。
那具被侍卫们抬在担架上的尸/首,是丁香。他的兜帽还戴在头上,身上盖着白布,已经没有了呼吸。
这宫殿里,死个没名的小侍是常有的事,二禾小时候就听说过不少,只不过小侍们一般死就死了,只要不是十分受恩宠的,基本不会有人在意。
而今天,因为死的人并不算是宫中小侍,而是素禾在宫外带来的侍从,所以侍卫们才没有第一时间处理了尸/体。
“在哪发现的?”素禾的声音有些抖,她走过去,一把扯下丁香的兜帽,看到他额头两侧凝固的血迹。
像是重物击打的伤痕,不知他遭遇了什么。
抬人的侍卫是那个之前给她引路的,她说她们是听到了宫人们惊恐地尖叫,最后在内花园发现的他,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没气了。
素禾看了看他细而瘦的白净脖颈,将兜帽重新给他盖上:“凶手呢?谁干的?”
侍卫看了一眼堇禾,方说:“还在查。”
“那么——”素禾也转身去看堇禾,眼里是隐忍着的锋利,“希望阿长能尽快查出来,然后将凶手交到我手上。”
内花园距离宫门有段距离,别人素禾不知道,但丁香那个懦弱性子,没有她的命令,是绝对不敢乱跑的,更何况,这还是在大殿外,他是暗卫出身,不会不知道轻重。
堇禾被她的目光刺得不舒服:“阿禾,我看这事要不就算了,你很喜欢他吗?他擅自跑到内花园去,擅入宫门可是重罪,如今这样,也只是他的命。”
“阿长,人虽然死在宫里了,但他是我的人。”素禾眯起双眼,望了望天,“就算他是一条不起眼的狗,可打狗也要看主人啊。”
能说出这样的话,堇禾想,看来她这个阿细是真的很喜欢这名小侍,哪怕,他已经不能尽到一个配子的职责了。
“你放心,我会尽快给你一个交代。”堇禾挥了挥手,让那些抬着尸/体的侍卫尽快离开,“埋的时候给他找个好点的地方,毕竟是东边来的,让他面朝东吧。”
看着众侍卫们领命而去,素禾收起眼中的锐利,才想起自己方才要说的话。
她对着立在结绳室门前的堇禾行手礼:“阿长,我方才还有一事未说,我自请去兴城戍边。本来打算即刻动身,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我可能要等到查出谁是凶手才能走了。”
“兴城?”堇禾不解,“你,不回南疆吗?”
“南疆,让大荒落回去就够了。”她回来的时候,长高了不止一头的大荒落,就在她的小筑门前等她。
素禾还以为大荒落是在哪里听到了她要回来的消息,结果那妮子却说,她想她了,最近一个月天天早上都来她的小筑门前走一走。
虽然当天就将大荒落拉进院内,好生考校了一番她的刀术,又看她欢天喜地地笑起来。
但后来,素禾还是从独龙龙嘴里得知,大荒落在都邑一直受到贵女们的排挤,素禾在都邑的时候那些人尚收敛些,可她离开的几个月,大荒落的学业被她们搞的落下了许多不说,便是连她练刀的时候,那些人也总能给她找些麻烦。
这样的都邑,她不想待了,在她看来,大荒落也没必要待了。
至于为什么她不提出去南疆,自然是因为,她觉得堇禾不会同意她去南疆。南疆有骨朵,也会有大荒落,还有寻熊旧部,最重要的是,她还有民意。
如果她今日坐在堇禾的位置,也不会放心她去南疆的,哪怕,她有多么信任眼前之人。
“你不让大荒落跟你去兴城历练历练?”堇禾垂眼看了看地面。
大荒落是个很有活力的女孩,可惜没有巫术天赋,不过,只要一想到她身后站着寻熊旧部,堇禾就无法放心,那些贵女们对大荒落的欺辱,她都看在眼里,但她并没有阻止。
如果大荒落能一蹶不振就好了,她想,那样的话,素禾的助力就会又少了一个。
素禾笑了起来,听堇禾的语气,她果然在防备着她和大荒落,她怕她们的联结更加紧密,从而对她的阿语位有威胁。
“大荒落是属于南疆的,而我现在,只想找到我们刚才讨论的那件事的原因,她不会巫术,跟我去兴城,也帮不了什么忙。”
“说的也是。”堇禾点点头,“不过,兴城会有答案吗?”
“不知,但我的预言术告诉我,西行。”素禾并未动用过预言术,她只是在找借口。
果然,堇禾不疑有它,不仅同意了她的请求,还让她在处置了凶手后再走。
达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素禾便没有再多留,径自离了宫,回了自己的小筑。
路过诺拓小筑的时候,素禾又动了想进去看看的心思,可她一想到自己之前被回绝过五次,就又放弃了进去的念头。
反正,有关诺拓老师的近况,她从韶颜口中,都能得知。
韶颜从元子叶部回来后,是越来越忙,虽然宫中的职务她只挂了闲职,但外面的行商这块,除了她,也没有别人能胜任。
她们,近三日未见了。这样下去,只能等她要走时,再去与韶颜好好道个别了。
素禾搓了搓手,推开小院的门,看到澜的时候,明显一怔,然后,向澜宣布了丁香的死讯。
不得不说,有堇禾的亲自监督,侍卫们的调查就是很快。不出两日,宫里的侍卫们就再次出动,将所谓的凶手,押送到了素禾的小筑,她的面前。
侍卫们放下浑身是血的人就走了,给素禾留了一柄刀,还有堇禾的一句话,说是此凶手任凭她处置。
素禾看了看侍卫的佩刀,没有动。反倒是旁边情绪激动的澜,举着个扫把,兜头给了地上的人一下。
那人被打到仰头,鼻血喷了出来,素禾方才发觉,这人她竟认识。
“澜,住手!”她叫停澜的举动,让他退后,然后看向勉强维持跪势的那人,“你是,登流?”
别看澜总是与丁香不对付,如今丁香突然没了,他却比素禾更怀念他,此时不让他动手,他还有些不高兴,只不过他不敢在面上表现出来。
而他下一刻,就将这不高兴的情绪忘了:“主上,他是登流阿兄?”
眼前这人,半点完好的皮都不太找得出来了,满身都是血痕,头发也乱糟糟的,也就能勉强看出是个人形。
素禾发现他被人施了定身术,解开术后,他便再也支撑不住,只能倒到地上。
“是,是小的。”他的声音很微弱,却又因激动而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