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回来了

有素禾驭物术的加入,道路很快被清理出来,勉强能够让牛车通过。

由暗卫们驾车,素禾也进到了车内。两辆牛车,一前一后,重新上路。

堇禾还在软塌上睡着,身上盖着诺拓的大衣,不知她梦见了什么,连牛车的颠簸都没能把她摇醒,反而还让她裹着衣服向软塌里面蹭了蹭。

她身上有些轻伤,诺拓给她施了治愈术。

“看来,她是真的累了。”诺拓也倚在软塌上,看起来有些困倦。

林间的血腥气透过车窗飘进来,与山风混成一团,淡淡地,不刺鼻。

素禾坐在车窗前,向后面看了看跟着她们的牛车。大荒落和澜也累得不轻,牛车走得不快,足够她们在车上睡一觉了。

“老师,你如果困了,也休息一会儿?”素禾说,“这里有我,我不觉得累。”

她说的是实话,她刚刚消耗得更多的,其实是巫力,体力倒没有多少消耗。

巫力可不是睡一觉就能恢复的,况且,她还受了些内伤。

诺拓闭眼假寐,闻言摇了摇头,睁开眼看素禾:“素禾,以你在杏花村见过的九曲回肠术来说,你觉不觉得方才的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若说不对的地方,那就是这里的回肠术只有三条道路,诺拓却说比杏花村时五条道路的还要可怕。

“老师也觉得这个九曲回肠术有问题?我虽然没见过真正的,但这个似乎威力太弱了。而且最后的时候,那尔朵将那些面具人聚到一起,实是看不出什么术法在其中。”

“我也这样想——”诺拓突然咳了两声,似是着凉了。她从储物香囊中翻出另外一件大衣,盖到自己身上,“或许她正是利用,我曾见过真正的九曲回肠术,所以用了个很像真的的假的,来以假乱真。回肠术岂是那般好学?那尔朵若是能在短时间内掌握到三层,就足够对得起她惊才艳艳的名声了。”

“九曲回肠术,第九层的时候,也只有三条路吗?”

素禾一边问,一边念了治愈术的卜辞,给自己套了个治愈术。

“不,修炼到最高层,施术者想设几条通路都可以。”诺拓说,“而方才这个,徒有其形,只能算是勉强摸到了九曲回肠术的皮毛。我竟然被这区区皮毛骗了,真是上了年纪,谨慎过头了。”

车窗被素禾关上,有光自车窗的缝隙照进来,随着牛车的行进,照得她整个人明明灭灭。

“性命攸关的事,多谨慎都不为过。这是老师以前教过我们的。”

“是啊,你说得对!”诺拓轻轻笑了一下,“不过即便是九曲回肠术的皮毛,也足以说明,那尔朵学了元子叶部的九曲回肠术。她们两族结盟,又或者是达成了某种利益交换,这对我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五方部族之间,虽有强有弱,但总体来说,相互之间还算制约制衡。素禾长这么大,听过的诸多传闻和记事中,还从未有两族能够真心缔结盟约的。

也因此,她倒是觉得,此刻不必如诺拓一般担忧此事:“老师,没有哪两个部族能够真正的利益一致,可能用不了多久,她们就会出现分歧。”

就算她们不出现分歧,剩下的三方部族,难道不会给她们找出破绽,分而化之?

诺拓重新闭上眼睛,靠在软塌上休息,叹了口气:“但愿如此。”

素禾现在更想知道的是,她在那些黑雾中见到的画面,究竟意味着什么。那些画面,是在她用出命书上的术法后出现的,她总觉得,那不是简单的幻术。

“老师你说,这个世界上存在尊崇男子的部族吗?”

诺拓轻嗤一声,只觉她的问题可笑,连眼睛都懒得睁:“尊崇男子?为何?男子们有什么值得尊崇的?配子们无法生育,也无法传承巫术血脉,天生就是残缺的泥点,大多又好吃懒做,缺少规训,除了发挥配子的作用和使一些蛮力,也无甚大用处。是哪里的人脑子抽了,想要尊崇他们?

“想要尊崇某样事物,一定可以发现些优点吧?你说,这样的配子们有什么优点?素禾,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素禾哑然,她也知晓这些,可命书给她看的那些画面,难不成是凭空捏造的?

她看了看仍旧在闭目的诺拓,故作轻松:“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

“真不知你们这些年轻人,脑子里都会冒出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

诺拓那日在牛车上的话,言犹在耳,素禾却觉得,自己早已不年轻了。

治愈术额外的效果缓缓袭来,素禾渐渐睡了过去。

她也睡得很安稳。

加了疾行术的牛车,月余的路程,便只用了十数日,就到了。

都邑高大的城墙远远出现在地平线上,她们再一次路过大河。

不顾深秋河水的刺骨,素禾一时兴奋,挽起裤脚下了河,于浅滩处徒手捉了两尾鱼出来。

大荒落在这时冒了出来,她看着暗卫们熟稔地捉鱼拾掇鱼再烤鱼,将净了手的素禾拽到一边:“阿语阿长,你们大河里的鱼,取之不尽杀之不竭吗?”

“自然不是,每年鱼鱼要生小鱼的时候,我们都会明令禁止捕鱼。”素禾耐心地给她解释,许是邻近都邑的缘故,她笑颜如花。

“哦——”大荒落拖了个尾音,眉眼间却不似素禾这般高兴。她遥望了一下还需半日路程才能抵达的高大城墙,没再说什么。

吃罢烤鱼,一行人赶着牛车,半日后便进了城,进了都邑。

牛车沿着长街缓缓行进,素禾看着车窗外的人和景,恍惚间觉得,她离开都邑也不过是昨日之事。

这里的人和物都没变,但她却变了。

当年与她一同离开的,有居宣,还有澜,而如今回了来,与她同行的人,没了居宣,却又多了很多人。

韶颜得到卫兵们传回的消息,早早带宫侍们等在了大殿外。

花红柳绿,一时好不热闹。

着了胭脂的登流最先从宫侍中跑出来,他刻意将兜帽打开一半,露出脸上的脂粉色,他身上还穿着那件蓼兰色的礼服,就是洗得有些脱色了。衣衫纤尘不染,看上去像是刚刚洗过。

他立在车门一边,等车门开启的时候,便慌忙用干净的衣袖去擦车边的脚踏和矮脚凳,将三人即将要踏足的位置擦拭地铮亮。随后躬身见礼立到一边:“小侍登流恭迎主上,帝师,南疆阿语回宫。”

最先下车的是诺拓,她一眼便瞧见了韶颜,只对登流点头示意了一下就过去了。

堇禾紧随其后,一探头便看到了登流。

素禾跟在堇禾后面,她本以为堇禾不论如何都会对这般迎接她们的登流和颜悦色,没想到,堇禾却直接斥道:“登流,不要做多余的事,回去!”

说完,顾自下了车,将登流晾在一旁。

透过车窗,素禾可以清晰地瞧见,有不明液体从登流的脸上滑下,将他脸上的脂粉冲淡了些。

如果她没看错,那应该是泪水。登流哭了,偏却哭得无声无息。

素禾还记得,她曾经觉得登流的相貌上佳,此时见到美人落泪,不由心中一软。

故而,她下车时,多看了看他:“阿长不喜的事,下次不要做了。快去——那边吧——”

她一出声,登流便像突然得了莫大的恩赐一般,激动地抬起头来,露出了兜帽下完整的面容。

泪痕混合着脂粉,将他的脸冲出一块粉一块白,在那白与粉之下,还隐约可见些许肤色。

不知道为何,素禾忽然觉得,登流没有以前好看了。

或许是他年长了两岁,眼角和唇边多出了许多脂粉都掩不住的皱纹,也或许是他今日的装扮令她不喜。

素禾能感到,登流的目光里满是感激,但她早已将目光移开,转向了韶颜等人。

相比两年前,韶颜清瘦了许多,染布的技艺也高超了许多。至少,她此刻的穿着,能让人看出是一件橘红色的衣物,而不是“橘子皮”。

“来,让我好好抱一抱。”韶颜张开双臂,没有同别人一样见礼,而是用力抱住素禾,“好你个素禾,说在南疆就真在南疆不回来了,可想死我了。”

素禾感受着韶颜的热情,不顾旁人的惊诧,也用力回抱了抱她。

“我阿娘呢?”堇禾向殿门内望了望,她们都回来了,有绵怎么可能会不出现?

韶颜松开素禾,似乎有些难言:“大阿语她,在行预言术……”

诺拓脸色忽地一变:“在祭坛吗?”

“是。”韶颜目光躲闪,“大阿语上祭台已经三天了,她不许我们任何人靠近。”

未等韶颜说完,诺拓一个疾行术就奔向了祭坛的方向。

众宫侍卫拥着几人入宫。大荒落和澜跟在素禾后面,一人抱着一柄刀。

澜似是见惯了这种场面,一言不发,目不斜视;反观大荒落,则是东瞅瞅西瞧瞧,嘴唇上还糊着一层油光和糖酥,正是她刚刚在长街上几次叫停牛车,买了在车上吃出来的。

宫侍们见到素禾身后只跟了一个澜,又知晓她的成年礼将近,无主之人多有心上前,都被堇禾以烦躁为由轰走了,连她自己的小侍也一个未留。

待四下无旁人,她质问韶颜:“究竟发生了什么?阿娘不是答应我,要等我回来,再踏上祭坛行预言术吗?”

“大阿语答应是答应了。只是,你们走后不久,就从东边的五石山来了信,司礼们等不及了,她们想尽快确定集会时间,好早作准备。”韶颜说着,暗中暼了一眼素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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