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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传说归传说,在澜埋下第九十八个平安结的时候,素禾收到了来自两方的消息,她才知道,有很多事,传说终究只是传说。
来自西边的消息是由兴牙送来的,与她一同到来的,还有几队残兵和几匹奄奄一息的战马。
她们一看就是刚刚经历过战火,衣衫破败,身上到处都是烧焦的痕迹,她们说,兴城失守了。
率军攻占兴城的,是“那尔朵”。
真正的那尔朵明明在盾贝旧部与堇禾争地盘,素禾只要稍微一想,便能猜到,“那尔朵”的替身出动了。
兴牙说,那尔朵的替身占领兴城后,没有继续向东推进。
但兴城是边陲重镇,过了兴城便基本没什么易守难攻之处。只要休整几月,吞下有绵部更多的城池,只是时间问题。
“我们缺粮缺人,守不住是正常的。”兴牙说完了要禀报的,作势便要寻死,被素禾用驭物术拦了下来。
她给堇禾调兵调粮的时候,确实动了兴城的兵,也动了兴城的粮,本意是要一些,毕竟兴城之前经历过虫灾,这几年才稍稍养回来,有了些余粮。可兴牙直接给了她三分之一的存粮,和三分之一的兵士,素禾也没退,就都发给堇禾了。
谁能想到,格拉部族会两线同时开战?素禾是想过,但她也没想到格拉部族的动作会这般快。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格拉部族已经成长到这般地步。
对大阿语位的争夺,格拉部族也早做了充足的准备,那尔朵更是在利用堇禾,将有绵的战力拖在了盾贝旧部。
这不是什么难想的事,素禾不相信堇禾没有察觉,她这个时候还不回来,素禾觉得有必要提醒她一下。
可她发信的手还没捋好结绳用的绳子长度,暗卫们就给她带回了一块染血的玉珏。
那块玉珏是她阿长的,颜色制式都与她此时腰间缀着的一模一样,那是有绵和诺拓交给她们的玉珏,韶颜也有一块,甚至她的这块碎了之后,还是从韶颜那块分了一半来。
而如今,她阿长那块厚实的,上面血色已干涸成黑色的玉珏,就这样被送到了她的面前,素禾几乎想也未想,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动了动唇,几近失声,她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话。
院子里,澜还在撅着屁股,用手刨坑,坑边上,放着他今天要埋进去的平安结,那是素禾一早给他的。
现在,素禾握着手里的玉珏,半晌方说:“让人,叫澜停下吧,不用再埋了。”
有宫侍领命而去,素禾将屋内能看到院子的窗落下,也将其她人遣了出去,只留下带回玉珏和消息的暗卫。
那是一名男暗卫,她阿长新近提拔上来的,男暗卫在素禾的命令下摘掉兜帽,露出了兜帽下的面容,他的相貌虽不及澜,却很白净,如果不是因为他负责传递消息,素禾都不会让他踏进这间屋子的房门。
“说吧,仔细说说,我阿长临死前,都发生了什么。”
素禾看着男暗卫的嘴开开合合,眼里的悲伤渐渐浮现出来,她听着发生的那些事,没有哭没有流泪,及至听到最后,也没有哭泣。
她只觉得,自己的眼泪像是早已流干了,她不会哭了。
参与进战场的,不只有堇禾和那尔朵,还有元子叶部的即措。即措是站在那尔朵那边的,她甚至只要了盾贝旧部的五座城池,就帮着那尔朵一起对付堇禾。
也正是因为堇禾要同时对抗两个部族的压力,她才不得已管素禾要兵要粮。
“阿长她,为何不退?”打不过就跑,这种事,还用她来教吗?
闻言,那男暗卫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阿语之前给我们下了封口令……现在,小人可以说了……阿语不退,是因为小麻苏埃要的人,是大人您……”
“我?”素禾初听时是惊讶的,但她很快便想到,那时堇禾让她即刻动身回都邑的情形,难道,那个时候,堇禾就有所察觉了?
那尔朵想抓她,无非就是因为她“大闹五石山”,以那尔朵现在大阿语的身份,她确实有权抓她审判她。如果她是那尔朵,得知有人扰乱了五石山,也会想将那人抓来,不说千刀万剐,怎么也要折磨一番。
但若是有司礼将死去的大司礼所说,一字不差地学给了那尔朵,那么现在,那尔朵估计就不会是想抓她了,想杀了她都有可能。
如果是这样,堇禾是绝对不会将她交出去的。
素禾心中一痛,看着地上恭顺地跪着的男暗卫,她忽然想,若是她没有去五石山,若是她没有对男暗卫下禁令,她的阿长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死战,她也能早一点从这些男暗卫的嘴里得知前线的异常?
然而这一切,都已经晚了。
男暗卫又说了些堇禾死前他知道的事,素禾却已无心再听,她有些烦躁地挥手将他斥退。
在屋内静静想了一会儿,她起身去了结绳室,并让人将缺牙老太叫来。
没了堇禾,她现在就是整个有绵部的阿语。她和堇禾都还没有后代,因此这个阿语的位置只能她来继任,这是部族不成文的规定,也是不争的事实。在此内忧外患之际,若是谁再拿她的身份地位持反对意见,那这官当的,可真是脑子里进了水。
缺牙老太毕竟上了年纪,来得有些慢。经过这么些年,她的腿脚越发不利索了,这次来见她,仍是由独龙龙搀她来的。
素禾将宫侍们都遣散出去,有些嗔怪地看了独龙龙一眼:“你为何不像以前一样,背着老太用疾行术?”
独龙龙捋了捋耳边的眼罩绳,声音平静地没有半分着恼:“是姥姥不让我用的,她说会晕。”
她倒是忘了这点,独龙龙这些年不只长了个头,巫力也涨了不少,她的疾行术速度确实会让年纪大的人吃不消。
“是我考虑不周。”
缺牙老太抚了抚胸口,喘了半天方缓过来,即便是快步走,她也能感到自身不如从前了:“无碍的,不知小阿语,找老身来所为何事?这般紧急?”
素禾没有答话,只是摊开手,将手心里握着的染血玉珏露了出来,给她们看。
独龙龙和老太便一下都哽住了。
“阿语她,真的……”缺牙老太不敢相信,她一手拄着木杖,一手去抹眼角的湿润,“小阿语打算如何做?”
素禾闻言苦笑了一下:“我阿长死了,这件事我没有第一时间告诉韶颜,或是诺拓,而是选择告诉你们。我想做什么,还不够清晰吗?”
是啊,按理说她该选择将此事告知帝师,而不是她们。她叫了她们来,意图已经很清晰了,她素禾,要这阿语位。
缺牙老太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看了独龙龙一眼,并让她搀扶着她跪坐在地:“老身和独龙龙,定全力支持阿语深思熟虑的任何决定。”
看着这样的缺牙老太和独龙龙,素禾收起那块染血的玉珏,点了点头。
“让独龙龙去西边吧。东边有阿青在,她们不会溃败得太快。另外,我还要去趟济水边,阿长是在那里消逝的,我去找找存景石——”说着,素禾又深深地看了独龙龙一眼,“独龙龙,现在有绵部可用之人不多,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你放心好了,我很惜命。”独龙龙只与老太简单地告了个别,就拿着素禾递给她的任令竹筒,离开了房间。
缺牙老太颤巍巍地离开房间前,回过头看了一眼独自坐在桌案后的素禾,光线昏暗,她看不清素禾的面容,也看不清她的目光所聚。
在这种昏暗中,缺牙老太长叹一声,拄着拐走了。
她很早以前还是八司长的时候,偶然间就在水晶球里见过今日之景,那时,她还以为这个跟有绵身形相似之人是有绵的姊妹,而非她的女儿,所以她那时才极力反对有绵继任。不想过了这么多年,那时水晶球里的画面,竟应在了素禾身上。
不是堇禾,却是素禾,一切,都像她在水晶球里见过的那样,苍凉。
终到底,水晶球的预言,她也没能更改。有绵部最优秀的巫术血脉,如今只剩素禾一人了,而她,还有深仇大恨未报。
若天要亡巫术血脉,素禾她的瘦弱身躯,能破了这天吗?
老太的心声素禾似是感知到了一二,在老太的身影消失后,素禾抬起头,向她离开的方向看了片刻。
独龙龙走后,她也该走了。
她不想让人知晓她去了东边战场,用上疾行术和御风术,她往返最快也要十天左右,在这期间,就只能靠缺牙老太和韶颜来维持政务了。
抓着蓑衣冲出宫殿前,素禾想,她会尽快回来的。
一些需要交接的重要事务,她都打好绳结留在了结绳室里,等缺牙老太找到韶颜,并将她带到结绳室的时候,韶颜她们就会看到,也会得知她暂时离开的消息。
为了节省时间,素禾没有去与韶颜道别,她只是偷偷在窗外瞧了韶颜几眼。
韶颜没在烧竹片的房间,她回到自己的居处,从储物香囊中翻出了那件仙址中的破旧机器。那个巨型蛋壳一样的机器不知被韶颜擦拭过几遍,现在看上去竟像新的一般。
素禾本以为韶颜只是翻出机器来悼念一番,要诉说她无法“回家”的感伤,不想她竟拉来一名她新收的貌美小侍,划开他的脖子,将他的血投进了机器上的能量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