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村民们几乎已经被鲁先生完全说服了,忿然作色,横眉冷指着张玉官,嘴里叫骂声不断。
张玉官只觉得漫天的唾沫星子喷在他的脸上,都快睁不开眼了。
没有人再给他争辩的机会,他只是默默地闭着眼睛,承受着众人的谩骂。
良久,许是大家骂累了,叫骂之声渐渐消了下来,村长看着张玉官,有些犹豫,便问那鲁先生道
“鲁先生,这张胖子该怎么处置?”
“还怎么处置,一把火烧死算了!”
大壮喘着粗气,义愤填膺地说道。
张玉官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周围人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的神情,顿时心沉到了谷底。
“诸位,难道咱们两年的感情,竟然还比不上他一个外人的三言两语吗?”
他冷冷的看着这些无比熟悉的脸庞,质问道。
“啪!”
村长却反手给了他一个耳光,颤抖地指着他骂道
“畜生!事到如今还要狡辩!”
“大壮,你去把那陈瘸子抬进来。”
说完,村长又指着张玉官的鼻子说道
“既然你死不承认,那我就让你心服口服!”
片刻之后,大壮等三个男子将陈瘸子的尸身抬了进来。
张玉官看着那陈瘸子的尸身,却是面色大惊
“怎么会这样!”
却见那陈瘸子的尸身已然不成了人样,全身多处好像被什么野兽给撕碎了,四肢仿佛是被野兽的利爪给撕了开来,全身多处野兽的抓痕,而头部被损毁得尤其严重,甚至都认不出那究竟是不是陈瘸子,更有惊人的地方,有些地方竟然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
“好臭啊!”
那尸身散出恶臭,有些村民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张玉官也是眉头紧皱,他看了看左肩上扛着的师傅,同样是尸体,为什么陈瘸子的尸身散发出的味道如此难闻?
难不成是脏腑发出的臭味。
然而看着那不成人样的陈瘸子,他忽然心生一计,皱眉说道
“你们确定这是陈瘸子?这连长什么样都认不出来了。”
鲁先生适时走了出来,他抓起陈瘸子的右脚,却见那右脚处,有一块明显被击打所致的伤痕。
“相信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半年前,陈瘸子与人打架断了腿。”
村长指着那右腿说道。
众人纷纷点头,看着张玉官
“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张玉官说道
“即便如此,又如何证明是我杀了陈瘸子。”
此时,鲁先生走到了另一边,抓起陈瘸子的左手,却见他左手攥紧了拳头,拳缝之间分明透出些许淡淡的黄纸。
鲁先生用力扒开了他的手指,一张残缺的道符被紧紧地攥在了手中。
张玉官定睛看去,这分明就是他昨日去周家村所带的道符!
是了,他暗骂自己蠢,竟然忘了这张符,他昨日晕过去之后,全然把这张道符忘得干干净净。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这道符只有你有吧?”
村长质问道。
张玉官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如今看来,那鲁先生为了栽赃他,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
他已是百口莫辩,苦笑了一声,总不能说这道符是被人栽赃的吧,但他不明白的是,陈瘸子的尸身明明是在周家村,又为何会被野兽撕咬成这般?
这时,他的脑海里却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或许那个人能给他答案。
念及此处,他自然不能束手待毙,以他现在的本事,这些人自然拦不住他。
右手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纸,口中默念道诀,却见那符纸竟然自燃了起来,众人见了皆是面色惊慌,村长更是大喊道
“妖..妖术!”
鲁先生更是怒斥道
“果然是妖道,这下诸位可看得清清楚楚了。”
张玉官面带冷笑,那燃起的符纸只是轻轻往前一送,那符纸上的火竟然轻易便引燃了粗麻编织的巨网。
火势沿着那网的纹路霎时间将网烧出了一个大窟窿,张玉官扛着师傅的尸身跨步而出,就在此时,一个锄子当头砸了过来,张玉官目光一凝,驱鬼金身笼罩全身。
却听“铛”的一声,锄子落在他头顶三尺无法落下,大壮手拿锄子,满头大汗,可任凭他如何用力,都无法砸下去。
张玉官冷冷的扫视着众人,看得在场之人都心里发虚,生怕这妖道暴起杀人。
良久,张玉官嗤笑道
“我与诸位两年的感情,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亦不忍对诸位出手,但诸位却因人一面之词便要对我喊打喊杀,也不知诸位心中可曾有一丝不忍?”
随即,也不等众人说话,便扛着师傅迈步走出了屋子。
“不怕死的,大可过来抓我!”
张玉官走了许久,依然不见人敢追上来,不住地冷笑。
“张胖子.....你没事吧。”
眼前,那刘家娘子走了上来,担忧地看着张玉官,从她的表情看来,张玉官明白她是知道这些事情的。
张玉官摇了摇头,笑道
“没事,他们伤不到我。”
随即他看着刘家娘子,突然又问道
“刘家娘子,你可知道你家三叔的遗体现在何处?”
刘家娘子一楞
“早就烧了,埋后山了,你问这个干啥?”
张玉官皱眉道
“烧了?”
刘家娘子白了他一眼
“人都没了这么久了,就算没烧,也都不成人样了,你问这个干啥。”
张玉官到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日刘老三被人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被野兽撕碎了。”
刘家娘子低眉道
“事到如今,说这个干什么?”
张玉官面色一变,打了个哈哈,笑道
“没什么。”
随即便走了,刘家娘子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不舍的说道
“张胖子,你自己小心些。”
张胖子转过头,一脸贱兮兮的笑容
“还是刘家娘子会心疼人。”
刘家娘子本还有些伤感,听他这话,顿时柳眉一横
“呸,下流道士。”
离开黄叶村之后,张玉官再一次来到了周家村。
他不知道该将师傅葬在何处,周家村虽然没了活人,但却是死人的好归宿,毕竟这里曾经死了那么多人。
他寻了个位置不错的地方,将师傅葬下。
半晌之后,他对着师傅的坟头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
“驱鬼金身,开!”
口中默念道诀,撑起金身,他开始朝着昨日陈瘸子被害的地方行去。
而在同一时间,那鲁先生竟然也来到了周家村外,他手中牵着数个木偶,看着前方,不掩杀机,声音冰冷
“该做个了断了。”
…………
张玉官循着昨日的零星记忆来到了他见到木偶和陈瘸子的地方,但他此刻却赫然发现,这地方离小翠的夫家仅有两户之隔。
虽然是夏天,但周家村里依旧是阴风阵阵,他的目光锁定在了小翠的夫家。
回忆起曾经脑海中浮现的画面
“如果那木偶确实是小翠的,那么,最有可能当时操控木偶的人,便就藏在那里面。”
说着,他缓缓朝小翠的夫家走去,却在此时,他一不留神之下,踢到了什么东西。
“咕噜噜”
他低头一看,却是一根拐杖。
“陈瘸子的拐杖。”
他一眼便认出来,那就是陈瘸子平时拄着的拐杖,他顿时回想起来,昨日陈瘸子来找他的时候,确实是拄着拐杖的。
他抓起那根拐杖,那拐杖虽然被陈瘸子摸得都褪色了,却还算干净。
但这才是引起张玉官怀疑的地方,昨日陈瘸子死的时候,分明手中拿着这根拐杖,若是野兽撕咬的陈瘸子,可当时凶手应当还在村里,若是事后陈瘸子的尸身引来了野兽,那必然尸身已经僵硬,即便要咬破陈瘸子的手,致使拐杖旁落,那拐杖必然沾有血迹,也不会如此干净。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按照黄叶村村长所说,陈瘸子尸身是在今早在周家村被发现的,那村子里人为何没有发现这跟拐杖。
而这兴许也解释了他之前的怀疑,就是黄叶村里的尸身根本就不是陈瘸子,否则,这根干净的拐杖,从任何角度都无法说通,总不能说,凶手特地将拐杖取下来,扔在地上给他发现这处破绽吗,凶手若是取了这根拐杖,便只可能销毁它,而不是任其丢弃在此处。
那么接下来就有了两个问题,真正的陈瘸子尸身现在何处,而黄叶村的那具尸身究竟是谁。
但很快,他便会得到第一个问题的答案。
“咔啦咔啦!”
熟悉的关节声响起,张玉官缓缓转头,那声音他已然再熟悉不过。
半空之中,那个小翠模样的木偶缓缓升起,两个铜铃般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张玉官,僵硬的嘴巴张得老大,渗人的叫声再一次回荡在村里。
“别杀我!别杀我!”
张玉官双眼微眯,此刻的他仿佛变了一个人,再也不像之前那般胆小,他冷酷的双眸直视那木偶,丝毫不躲闪。
此刻他正视那木偶,才真正听清那叫声根本不似人的声音,倒像是利用关节之间的摩擦,发出的类似惨叫般的声音。
张玉官身外的金身缓缓凝缩,聚在了他的双脚之上。
“蹭”的一声,他竟然直接跳上了一旁屋子的屋顶,然后迅速奔向那木偶,那木偶嘴巴张得老大,突然从口中射出三到冷箭。
可还未等那冷箭射出,张玉官的拳头竟然已经堵住了那木偶的嘴巴。
“轰!”
拳劲光芒四射,直接将那木偶击碎。
那奔行速度之快,已然到了令人叹为观止的地步。
而身后,又有三具木偶缓缓升起,这一次,它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便直接射出九道冷箭,直击张玉官背后。
可此刻的张玉官已然可以说是天下无敌的高手,区区冷箭又如何能偷袭到他。
甚至未曾做出任何反应,那九道冷箭完全无法突破张玉官的驱鬼金身。
那些木偶一击不成,却没有任何反应,张玉官的四周又出现了数十局人偶,将张玉官团团包围在其中。
恐怖的惨叫之声在张玉官的周围此起彼伏,如魔音贯耳,竟然让此刻的张玉官都感到心生烦躁。
“别吵了!”
他大怒到,又是一拳轰上了那些木偶。
但他很快发现没有用,那些木偶被击碎之后,便又有许多木偶出现,再次发出渗人的惨叫之声。
张玉官此刻面色狰狞,眼中透着猩红血色,金身放光芒,不断向外膨胀。
“轰!”
他竟然引爆了体外金身,恐怖的威力竟然将脚下的房屋生生震踏了一片,当然,也轻易便碾碎了那些人偶。
屋顶坍塌,他顺势落到了屋子里面,面色阴沉,他看着四周的,这是一间陌生的屋子,但屋子里,摆放着许许多多的木偶,还有许许多多细线密密麻麻的遍布在屋内,有些还连着屋顶。
刚刚那些木偶出现之时,他便发觉不对,那凶手不会将木偶藏在小翠家那般显眼,而小翠家的隔壁人家,却是最好藏身之处,因为那凶手定然知道,他总会来小翠家的。
屋内无数的细线缠绕在一起,仿佛像一个盘丝洞一般,视线并不清晰,张玉官只觉得不远处有一个人坐在那里,而屋内这些细线的源头,仿佛都是那里。
“你是何人?”
张玉官隐隐有种感觉,那人并不是他所猜想的鲁先生,因为身形差了许多。
鲁先生明显要比那人高大一些,那人却只是坐在一处,似乎丝毫没有听到张玉官的话。
然后,无数的细线开始颤动,那些原本静静躺在地上的木偶如同复苏了一般,屋内不断传来“咔啦,咔啦”的声响。
霎时间,无数木偶瞬间复活,向着他扑了过来,此刻的张玉官尚未来的及撑起金身,但他也丝毫不慌。
只是冷冷笑道
“雕虫小技,既然找到了你,这些木偶再多一倍又何妨?”
他眼中璀璨夺目,仿佛有道韵不断流动,然后口中大喝
“风来!”
顿时屋内竟然作起一阵风,将本就缠绕不断,千丝万缕的细线,通通搅得更是一团麻,那些原本扑向张玉官的木偶尽数拽向了一旁。
张玉官面色一阵苍白,这种高深的近乎言出法随的道法,他也是第一次使用,即便是现在的他施展这种高深道法,也会感到一阵虚脱。
但情急之下,他便只想到了这个手段,以他此时的当行,虽然不能引起狂风大作,但好在那个木偶也不是什么大物件,轻易便可被卷动。
此刻,在张玉官道法之下,细线和木偶被卷到一旁,屋内的实线反倒好了许多。
那原本看不清的人,此刻清晰的映在了张玉官的瞳孔之中。
可张玉官见到此人,却是面色大骇
“陈瘸子!”
不是其他人,正是陈瘸子。
可是,他定睛一看,那陈瘸子面色僵硬,双眼灰暗,极为不对劲,他仿佛没有听到张玉官喊他,只是一如之前,死死的盯着前方。
但片刻之后,从陈瘸子处发出诡异的声响,陈瘸子的头僵硬的转了过来,而伴随他脑袋的转动,竟然发出如木偶般“咔啦啦”的声响。
他的手里握着的细线轻松便挣脱了他的手,但他好像毫不在意,他竟然咧开嘴,对张玉官笑了起来。
而更恐怖的是,他没有发出丝毫笑声,只是咧着嘴,对张玉官笑着。
而张玉官惊骇的发现,他的体内竟然一直不断发出“咔啦咔啦咔啦”的声音。
张玉官缓缓走了过去,却见那陈瘸子原本攥着细线的手上,竟然被人钻了一个孔,那孔上有一个细小的钩子,那些细线正是被手上的那个钩子勾住的。
而此时,那“咔啦咔啦咔啦”的响声竟然突然加快了,那声音听得张玉官莫名一阵心慌,总觉得有什么极危险的事将要发生。
“轰!”
就在那一些,那咔啦声戛然而止,陈瘸子的身体突然爆了开来,恐怖的爆炸瞬间席卷整个屋子,将张玉官和整个屋子瞬间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