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确定要这么做?”陈意青扶了扶眼镜,神色疑惑,头一次遇上这种离婚要求。
陈意青为白家打过不少漂亮官司,白冬槿来找他时,还多次嘱咐,一定要好好招待江初这个朋友。
两天之内,陈意青查过不少资料,本来预估这是个棘手案子。
照理说,江初该要和他再三商量,带他去和池南暮方的律师沟通,最大限度争取权益,必要时起诉。
但江初的要求却很简单,只让他理几份离婚协议,且只要求双方各自名下的财产与股份归各自所有。
换言之,江初没有诉求,什么都不要,只想一切保持婚前的原状。
“我确定,麻烦您。”一路赶回S市,江初虽然疲倦,但却出奇地精神。
陈意青还是不理解,问道:“江先生,如果方便,我想问问池先生准备的那份离婚协议里,都有什么内容?”
江初凭着模糊的记忆,如实告知。
陈意青却是越听越疑惑,怎么会有人什么都不争,连原本应得的房产和经济补偿都不要?
“您确定要这么做?”陈意青又问一遍。
“我确定。”
江初的意愿强烈,陈意青也不好多嘴,按照最简单的模板,给江初准备了几份离婚协议。
江初拿到三分轻飘的纸,大致扫视一遍,确认无误,正准备走,忽地被陈意青拉住手臂。
“江先生,我记得您所在的公司,在雁行影业名下?”陈意青问。
“是,”江初问,“怎么了?”
“我建议您先与南江娱乐解约,再与池先生签署离婚协议。虽然您什么都不想要,但还是谨慎一点为好,至少要在离婚之后,避免与池先生有工作及经济上的纠纷和瓜葛。”陈意青说。
雁行每年投资无数电影,如果他还想拍戏,总是躲不过的。
但陈意青谨慎的提议没有错。
如果池南暮吝啬到索要解约赔偿,那他得不偿失。
江初点头道谢,“我知道了,谢谢您提醒,今后有事,还得多劳烦您。”
“不客气。”
两夜没好好睡,江初的心口有些疼,但头并不痛,甚至精神抖擞。
因为蜜月计划,姜聆也休了假,正好不用见证他的离开。
江南半山的房子很安静,江初一进门,就跑上楼去,从衣帽间拖走他自己的小箱子,没有装任何衣物,直接提到放映室里。
池南暮原先的衣服早就被处理,还好留了不少小东西藏在放映室里。
江初打开小行李箱,将抽屉里的饰品逐个拿出,小心翼翼收进塑封袋中,生怕磕着碰着。
收好东西,江初打开投屏,在这个放映室里,最后再看一遍照片与影像,而后将自己的账号退出,永久删除登录历史。
登出的一刻,屏幕变成灰色,所有在这里播放过的痕迹,统统消失。
投屏关闭,放映室里恢复一片漆黑。
江初侧躺下身,蜷缩在沙发上,平静地等。
紧绷的状态忽然松懈,困意一涌而上。
从池南暮给他发消息,问他在哪里起,已有两个多小时。
江初预估池南暮回来的时间,调了个晚七点的闹钟,闭上眼沉沉睡去。
滴滴滴——
睡梦中,大货车的喇叭声再一次响起。
江初往人行道走,停下脚步,侧过身往路中央看,无数辆大型货车穿行而过,掀起尘埃。
手机震了。
是白冬槿的语音。
江初垂头看着屏幕,没有接,而是将屏幕摁灭,手机关机。
车祸那日的场景再现。
但这一次,江初清楚知道,这是他的梦,他变成支配者,可以在每个转角做出不同选择。
手里的啤酒沉甸甸。
指尖僵了,江初任性地往路上一抛,啤酒还未落到地上,就消散成空气,无影无踪。
江初勾起唇角,大笑出声,奋力往前奔跑,往酒店跑,朝池南暮所在的地方奔去。
身旁的画面变得模糊不清。
他像是闯入一段时空隧道,跑向人造的幻境,到达心之所往的地方。
很快,婚礼进行曲响彻耳畔。
江初愣愣地停下脚步,不知何时,身上的T恤已经变成白色西装。
温暖的日光倾泻而下,池南暮站在无穷无尽的黑色玫瑰前,西装笔挺,眼神温柔。
席下客人满座,白冬槿坐在第一排,急切地朝江初招手,娇滴滴抱怨,“快过来,我们等了你好久,你都迟到了!”
江初定定站着,不敢动,生怕他稍稍一动,所有人就会消失。
“还站着作什么?他该等急了。”
江初侧过头,竟然看见江溪站在他身旁,依旧是二十六岁时的模样。
“姐......”
“快去!”
江初被江溪猛地一推,毫无防备地往前跌,没摔到地上,而是落到了温暖的怀抱里。
“初初,你来晚了。”
江初扬起头,愣愣望向池南暮。
头发是雾灰色,右耳的耳钉一个不落,眼里是沉寂却炽热的爱意。
“抱歉。”江初勾起唇角,想做出个漂亮笑容,眼泪却串联成线,一滴接一滴往下落,笑得比哭还难看。
“怎么了?”池南暮似是被他吓着,关心地问。
江初摇头,收紧双臂,主动抱住池南暮,半张脸埋在宽厚的肩膀上。
“没什么,我就是......”江初低声说,“我想你了。”
池南暮低笑一声,也抱紧江初,不着急也不催促。
婚礼进行曲一遍遍重复,不知抱了多久,江初终于起身站好,止住泪流。
婚礼继续进行。
池南暮捧着江初的脸,擦去面颊上的泪,从圣桌上拿下戒指。
戒指戴上无名指时,江初撒谎道:“南暮,你那天在礁石上写的回复是什么,我忘记了,你再说一次,好不好?”
闻言,池南暮稍低下头,凑到江初耳旁,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我爱江初,至死无休。”
咔嗒——
放映室的灯亮起。
被亮光刺了目,眼前一片白光,江初睁开眼,倏地从梦境中脱离。
江初半阖着眼,迷迷糊糊,看见池南暮站在门口,轮廓模糊。
等适应光,江初坐起身,视线上移,对上那双和梦里完全不同,冷漠无情的漂亮眼睛。
梦境引起的惊涛骇浪归位死寂。
心如止水,风静浪平。
江初抹掉眼角泄出的一点点泪,长呼一口气,将一早准备好的离婚协议递到池南暮面前。
“我已经签好了,找个时间去登记离婚吧。”江初声音冷淡,至此以后,再不会乞求,更不会歇斯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