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芷当然知道徐彩儿什么心思,事实上她的这些手段和章法,十分拙劣,当年她们李家也算是胥阳城响当当的人物,虽不算什么达官显贵,可毕竟富甲一方,又是行医,家中往来的都是城里数一数二的人物,自幼李沐芷随母亲走动,见惯了后院女子勾心斗角争宠夺爱,戏码太足,现在的徐彩儿跟她们相比,简直像是过家家,儿戏一般。
李沐芷犹记得母亲那时候对她的叮嘱:“日后你若有本事避开这种后院女子相斗最好,如果避不开,要么不斗,要斗就要不留余地,免得日后日子难过。”
眼下最要紧的问题来了,就是李沐芷压根不想去斗,甚至于不屑于,薛阳有什么好争的?她不恨他恨得手刃了结性命就不错了,为他花一分心思都不值当。
她心中这般想,可翠云并不知道,只当自家主子不愿争斗,是以心中再有不忿,也只能忍耐。
中秋那日,富贵吩咐后厨备了一大桌子菜,说是晚上一道吃饭,李沐芷寻了个身子不适的由头没有去,将团圆夜留给薛阳和徐彩儿享受。
傍晚时分,李沐芷靠在窗前赏月,翠云怕她逢年过节想念家乡,便指着廊下一棵桂花树说道:“姑娘,您瞧咱们院里的桂花开得多好,这香味都飘到院外,管家说大老远就能闻见呢!”
李沐芷下移目光瞧了两眼,笑道:“是不错,不过若论桂花,这里还是比不上胥阳,那里大街小巷种满桂花,一到月份,整个城里都是桂花香味,家家户户酿桂花酒,做桂花糕。”
翠云这是第一次听她提起老家的事,有些意外,便问道:“姑娘您是胥阳人?”
李沐芷点点头,翻弄起手上帕子来,像是不愿意多说,翠云素来机敏,见她神色不对,便不再多问,上前故作欢快道:“我给宋大娘些银钱,让她给咱们置办了点吃食,您既不去饭厅,我就去后厨端来,咱们两个一道吃一道赏月,如何?”
李沐芷点点头:“去吧。”
不多久,翠云便回来了,两手空空不说,神色还愤愤有怒,一见面就委屈地瘪着嘴,见她这样,李沐芷赶紧问:“怎么了?瞧着像不高兴?谁惹你了?”
还能有谁?自然是偏院那位,其实李沐芷问完了,不待翠云说,心里也有了数。
原来翠云去后厨拿东西,正碰上香玲,说是老爷跟徐彩儿喝酒喝得高兴,让她再来拿些酒,见翠云手上的小吃都精致可口,一把夺了过去,说是薛宅里的所有好物件,都得先紧着主子,翠云想起李沐芷的忍让便没多事,任由她拿走,宋大娘目睹全过程,虽然是翠云出钱置办的,却也不敢开罪徐彩儿的丫鬟,只能在她走后宽慰翠云,说是再做一份,待会儿亲自送过去,不用她再跑腿。
翠云说完全部,有些委屈问道:“姑娘,您比她进门时间早,又样样比她强,为何我们要处处退让啊?”
李沐芷这才觉得抱歉,她上前拉着翠云的手,十分内疚道:“对不住,都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翠云道:“我受委屈算不得什么,若是再这般下去,日后偏院那位还不是要骑您头上?”
李沐芷面色肃了起来,她认真说道:“翠云,我无心在薛宅争宠,所以无论徐彩儿耍什么花招,我都不在意,都由得她去,但你不一样,你若受了气,大可以骂回去,你不必受气!”
这番话说得翠云一愣:“可,我是您的下人啊,您若避让,我哪能再去开罪她们?”
李沐芷冷笑道:“你也知道我都避其风头,徐彩儿却不知,还这般轻狂一再欺侮于你,你还忍什么忍?我不在意在薛阳面前好歹,可我却不会让你跟着我受气,下回她再混账,你直接给他们点教训就是!出了事我担着!”
翠云从未见李沐芷这般,在这个薛宅,她除去面对薛阳时候会变得狂躁之外,面对任何人,对每一个下人都是和颜悦色,从未说过如此狠厉之话,翠云听完只以为她反常。
李沐芷见翠云呆呆的,以为她害怕,又道:“放心吧,我虽在薛阳面前不得宠,保你,却是可以做到的。”
翠云心里一紧,心道您平日里跟薛阳闹成这样,又不肯承欢讨喜,何来自保之力?待要说,又知李沐芷也是一片维护之心,便道:“那徐彩儿现在风头正盛,我恐怕若是闯了祸,连累姑娘您都没安生日子过。”
李沐芷点点她额头,略带宠溺笑道:“说你机灵聪明吧,偏生这些事上想不明白,你忘了,徐彩儿是谁送来的?”
“朱家送来的。”翠云想了想说道。
“那朱家跟薛家是什么样,你就算不知根知底也该有个大概了解吧?”李沐芷提点道。
薛阳药材生意做得越来越大,搬来这里没两年,已经将之前朱家统治的生意吞了个七七八八,朱家早就看他不惯,明里暗里斗过好多回,连内院的人都知道。
翠云恍然大悟,笑道:“我都忘了这些,还是姑娘明智,她徐彩儿不过是朱家送过来的一个摆设,我怕她个锤子!”
朱家老爷向来看不上薛阳,觉得他年轻,横空出世在宥城站稳脚跟不过是运气罢了,两家生意多有竞争,此时送来徐彩儿不过是稳住薛阳,也观察下他的意思,能把徐彩儿留在房内,说明朱家这盘棋走对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只要徐彩儿争气,拢住薛阳的心,朱家就有大戏可唱。
此时薛阳对徐彩儿的宠爱,是为了不跟朱家撕破脸罢了,以他的野心和手段,不可能一直被朱家压制,早晚有一天会翻脸对他们出手,现在的忍耐不过是在积蓄实力,徐彩儿在薛宅的日子,估计也就能逍遥这么一阵子,并不足惧。
说到这个地步,主仆二人心情都松了许多,待宋大娘送过来小吃点心,两人喝了点酒,聊了会儿天,没有贪夜,早早歇下了。
李沐芷正在熟睡中,忽然梦见薛阳大马金刀地将她抓走,骑在马上颠簸不已,好容易到了一片草原上,他跳下马,将李沐芷一把扯下,晃她的头晕,接着就将她单手按在湖边,任意驰骋,一如既往野蛮霸道,无法抵挡。
李沐芷只觉一阵不适忽地睁开眼睛,须臾才醒过神来,周身出了冷汗,不是为了她做的这个梦,而是她醒来发现,薛阳竟真的在她上方行事,一派狂野,他自己似是享受不已,眼睛闭着,沉浸其中。
原来梦中的不适竟是他办的好事!
随着起伏,薛阳身上重重的酒气窜入鼻中,李沐芷只觉得恶心,她捂住鼻子和嘴,单手推搡,骂道:“大半夜发什么疯,滚!”
薛阳睁眼,见她醒来,双眸有一瞬间的迷蒙和痛楚,随即逝去,恶狠狠地笑了一声,说道:“我自是发你的疯,你算什么东西,敢让我滚?你在这个薛宅,不过就是个床上伺候的人,爷什么时候想要,你就得给,由得你说个不字吗?!”
他话说完,再是一通胡作非为。
李沐芷清楚他的脾气秉性,知道这种时候闹也是自己吃亏,薛阳不尽兴是不会罢休,便咬着牙,扭开头,只当没看见,忍耐着等待结束。
李沐芷这般挺尸一般的反应薛阳早就见怪不怪,最初还会被她搅了兴致,现在早已习惯,根本不理会,自行享用眼前的玉体佳人。
窗外夜色阑珊,屋内春意正浓,两人的喘息声交织,直到月亮躲到树梢之后,屋里的事才算停歇。
薛阳已经酒气上头,又出了大力,整个人都有些发晕,撑着擦干净自己,往后一倒便呼呼睡过去。
李沐芷忍着反胃和恶心起身,去了净房简单冲洗了下自己,发了好一会儿呆,随后去了偏房,扯过一条薄被子躺下,并不挨着薛阳。
晨起,她照旧醒得晚,后半夜一通折腾几乎都没怎么睡好,睁开眼睛已经日上三竿,翠云满脸喜色过来伺候着,见李沐芷神色淡淡的,便问:“姑娘可是饿了?”
李沐芷摇摇头,问:“那屋的人呢?”
她连薛阳的名字都不想提。
“老爷早就起了,已经出门了。”翠云连忙答道。
李沐芷端过茶杯喝了几口温水,才轻轻‘嗯’了一声,翠云压不住心头欢喜,小声道:“姑娘,还是您待老爷这般不给脸,末了还是最得宠的。听说偏院那位,昨夜又是唱曲又是跳舞的,哄着老爷待了大半夜,最后还不是空忙活一场,老爷压根没去她那边,她还巴巴等着呢,结果老爷来了您这里,一大清早后厨就送来醒酒汤和山药粥了,老爷吃完就离开,还嘱咐我不可吵着您呢!这般体贴,可是旁人都求不到的呢!”
李沐芷拧起眉头,心里一阵恶心,却又说不出什么,只能问道:“早饭呢?我饿了,要吃点东西。”
翠云欢快答道:“后厨见您没醒,一直没送来,您既醒了,我这就让阿婆过去说一声,宋大娘亲自送过来呢!”
李沐芷冷嗤一声:“大家反应都这般快,甚好。”
翠云当然知道她是嘲讽宅里下人见风使舵,但这也是人之常情,怨不得谁,好容易薛阳不跟李沐芷计较,还照旧宠她,当然得打起精神来,即便姑娘不愿意,这种好事也断没有推出去的道理。
李沐芷知道翠云的心思,见她欢喜也由得她去,没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