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
是最冰冷的东西。
它如猛兽一样掠过，叼走猎物，掀起一地狼藉……
然后，并不会管那片狼藉下家破人亡的生灵。
一场大火……
烧毁了商家的大半辈子。
有人在哀嚎、有人痛苦、有人歇斯底里、有人发疯似地要找背锅人。
那场大火的舆论，没有了资本的炒作以后，开始渐渐被淡忘，微博热搜头条变成了【四月河《那些花儿》正式开机】。
相关的话题占据了微博话题榜前五的位置，相关演员的绯闻、节目，开始被炒上了天。
互联网有记忆，但同时互联网的热度也很短暂。
仅仅过了两天时间。
网络上关于这场大火的真相便渐渐无人探究了，偶尔有几个人聊起这个话题，也只是当成谈资，短暂感慨过后，便又切换成下个话题。
但……
现实中。
矛盾却不断地被激化。
【美佳集成吊顶】门口。
衣服店的老板娘每天都会跑过来骂……
骂得很难听。
甚至带着丈夫、儿子、亲戚过来，干脆就躺在了【美佳集成吊顶】的走道上。
刘松仁苦口婆心劝说已经没用了。
解释自己并没有放火，如果放过早就被查清楚，被警方带走判刑之类的话，衣服店老板娘也听不进去。cizi.org 永恒小说网
她仓库被烧了，库存变成焦土，订单违约、银行欠款还不了、眼看着房子要被收走……
真相？
到底是人为的，还是偶然的？
真相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的损失必须要有人负责。
人当一无所有的时候……
她便抛弃所有的东西，被淹死前也得拉一个人垫背！
刘松仁面对这样的人，完全没有任何办法。
别说是做生意了，就算走出店门都感觉到膈应。
但……
他不可能为这起大火事件赔钱。
他赔不起。
而且，如果赔了一家，那么就坐实了很多东西，等待他的只能是万劫不复！
他知道……
他的店在这里开不下去了。
当然！
在这里开不下去的人，不止他一个。
不远处……
【鼎尚集成吊顶】的老板许义大清早店门就被一辆垃圾车堵着。
臭烘烘的垃圾车上面，写着血淋淋的几个字。
“纵火犯赔钱！”
许义气哄哄地跑出去。
然后……
跟开垃圾车的司机大吵了一架，甚至差点动起了手。
最终，在警方的调解下，司机这才开车离开。
本该欣欣向荣的整条街，此时此刻被骂声、恶臭味、吵闹所充满着。
受损的不止是【集成吊顶】的老板们，甚至连其他行业都受到了影响。
孟树荣看着这一幕……
心中难免感觉到悲哀。
他感受到了资本的恐怖、也感受到了人性的可怕、更感受到了商业竞争之中的残酷。
所有人……
都是棋子。
他闭上了眼睛。
沉默了许久以后，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随后朝着衣服店老板娘那边走去。
他得去善后。
作为同样受害者，他说出来的话，这些愤怒的人能理解。
作为同样集成吊顶的老板，虽然其他人在背后搞过他，但他在这个时候出手，不管会被背地里骂“傻”“蠢”还是“脑瘫”，但他就是要做这种老好人。
他，终归是要踩着他们的身体，往上爬的。
这是丛林法则。
他得适应！
…………………………
沧海区。
沧东县，老教学楼中。
《那年盛夏》拍摄进度很快。
已经拍摄到尾声了。
高中时代的剧情已经拍摄得差不多，后续再拍摄一些剧情以后，便差不多可以杀青了。
这部电影投资并不大，而且故事结构也不难，演员虽然除蒋心怡以外并没有什么大牌，但选得都很合乎理想，柯展翅又有《青春正当年》这部电影的爆款经验……
一切都是轻车熟路。
十二月中旬。
沧东县的天气越来越冷了。
柯展翅穿上了一件毛衣，躲在学校提供的宿舍里看着剧本。
不远处……
林夏正在和学校领导们聊天。
林夏作为沧东县为数不多考上燕京大学，又是第一个带着剧组拍摄电影，又是网络上炙手可热的青春文学畅销作家……
自然是非常受欢迎。
当林夏第一次来学校的时候，刚退休的老校长甚至亲自跑到学校门口去接。
高三二班，老校长带的最后一届班。
林夏也见到了曾经的同班同学。
当同学们听到学校拍电影了，都纷纷蜂拥而至跑过来看热闹。
拍摄期间……
只要一有空，这些同学们都会过来一边热情地提着一篮篮水果、一袋袋盒饭，一边激动地跟工作人员询问着电影的进度。
《那年盛夏》这部电影里有他们的原型……
这对他们来说很新奇，同时仿佛披着一身莫名的光辉，彼此都想让属于自己的角色在这部电影里发光，被未来的影迷们所记住！
林夏跟同学们聊了聊……
发现大家都有自己的故事，也都没有忘记毕业最后一课，大家畅所欲言时所说的誓言。
当然，受挫折并不少。
小县城的天之骄子到大城市以后，难免遇到许许多多优秀的人。
本来耀目的他们，在那些优秀人的光芒下，开始变得黯然失色，甚至渐渐变得泯然众人……
这些都很正常。
林夏在喧嚣中，暂时谢绝了学校的【讲座】邀请。
繁花似锦，万众瞩目，但她依旧知道自己的本心。
尽管大家都叫她林夏老师……
尽管所有人都在议论着她的才华，不管遇到任何人，都是一阵惊叹、充满着无数的赞誉。
但她知道，现在的她远远没有为人师的资格。
上台开【讲座】……
多半是误人子弟。
“最后一幕是毕业季……”
“林老师，跟你来的同学挺多的，明天晚上，要不，我们学校开一场聚会，合个影吧。”
临时办公室里。
柯展翅跟副导演毕飞宇交接完明天要拍摄的内容，又跟林夏聊完最后的剧情后，笑着看着她。
林夏的同学们很热情。
几乎每周末都会过来……
他们不但给剧组的工作人员们带礼物，也会跟工作人员们聊剧情，更会在一起看样片的时候，帮忙提出一些建议……
有些建议虽然无关紧要，但有些建议，却对柯展翅来说极具启发性。
久而久之，剧组的工作人员们、包括柯展翅都和他们熟络了起来。
这部电影……
是他的翻身之作。
同时，这部电影于他而言极具意义。
没有资本的裹挟、没有投资方强行塞演员进来、也没有任何外界的因素打扰，尽管投资低了点，但他能一心一意徜徉在电影拍摄之中，毫无顾忌地施展着自己的才华。
这段时间！
是他最忙碌、最充实、但也是最快乐的日子。
电影在教学楼拍了一个多月……
明天拍完后就要离开去其他地方，柯展翅心中多少翻涌起了几分即将离别时候的复杂情绪。
“嗯，但人不齐……”林夏点点头。
其实，不止是柯展翅的提议，甚至同学们也有这个想法。
高飞甚至已经定好了酒店。
酒店是毕业晚宴时候的那家，甚至定在了同一个时间段、同一个大包厢……
“还缺什么人吗？”
“嗯，张盼盼，除了张盼盼以外，还有，张总……”
“……”
办公室里顿时陷入了寂静。
柯展翅眼神先是震惊，随后又苦笑，终于低下头不胜唏嘘。
先前跟张胜接触的种种事件，让他心中渐渐以为张胜是他的领导、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张胜像是一个前辈，一个引路人。
但……
这一刻，他突然想到……
张胜跟林夏是同学。
这种落差感，让柯展翅低下头，情绪极为复杂。
“张总不知道有没有空，要么，我联系一下张总？”
“我联系吧，柯导，我看你很忙，要不你先忙完手头的工作？”
“嗯，好。”
柯展翅看着桌上的本子以后点点头。
林夏离开了办公室。
她朝着走廊走去。
走廊口，响起了同学们的嘈杂声音。
他们由曾经的体育委员高飞牵头，聊着明天晚上吃什么，准备什么样的活动，唱什么歌。
林夏并没有凑过去，也不想惹人注意，便低下头，绕了个弯，绕到了顶楼自己的临时宿舍中。
走到顶楼以后，她打开手机，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选择给张盼盼先打个电话。
电话响了许久。
当林夏都觉得估计张盼盼不会接自己电话的时候，却接通了。
“喂，夏，夏……”
电话里。
虽然张盼盼在调整情绪，但林夏依旧能听到一阵哭腔。
林夏跟张盼盼聊起了这件事。
电话那头的张盼盼已然没有了曾经的傲气……
“我明天过来！”
她说出了这句话。
说完以后……
电话那头便沉默。
林夏说了几句后，却发现依旧沉默。
许久以后……
林夏看到那头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仿佛在做什么重大决定一样。
“张胜……会来吗？”
“我不知道……我还没跟他打电话，怎么了？”
“没……没什么……”
“那就先这样？等伱明天过来的时候，我们再聊……”
“别，别挂，夏夏……我……”电话那头，张盼盼似乎很恐惧什么东西。
沉默了半晌过后，她又带着颤音说出了一句话。
“我……你能不能跟张胜说，我已经找到可以交换的资本了，但是，我现在……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干一件事，但……我不知道我对不对……”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