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八 李代桃僵

赵杉向韦昌辉询问事发经过,韦昌辉召来随东王出行的侯谦芳让他做讲述。

赵杉听着竟与自己梦里所经历的如出一辙,心中骇压不已。

忽听,震耳的号炮声,承宣们一声接一声传呼:“御驾到。”

赵杉与韦昌辉等急出外相迎。在一片“万岁”呼声中,洪秀全从绣龙坠珠的金顶黄缎轿中下来,扫了扫跪了一地的王侯百官,只点名西王娘与北王,随他入殿。

伤重的杨秀清面无血色,双目紧闭,仰躺在床。

洪秀全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唤了两声“清胞”,见杨秀清毫无反应,双眉深锁,问在旁诊治的李俊良:“东王到底伤得如何,为何人事不醒啊?”

李俊良跪立,回道:“东王左前胸中枪,好在因有子弹因有轿内的隔板阻挡,力度减弱,入肉不十分深,未伤到内脏。刚刚小臣已把子弹取了出来。殿下因服了麻沸散故,可能要过一个时辰才会醒。”

“混账!”洪秀全当即沉下脸来,斥道:“尔怎如此大胆,竟将那戏文小说里的妖物,擅自给军师服用!”

李俊良回道:“小臣自知有罪,但军师伤重,情况危急。为救急,小臣只能擅自做主。但请陛下放心,麻沸散药效过后,军师定然醒来。”

“如此最好,你先下去吧。”洪秀全摆摆手,李俊良唯唯而退。cizi.org 永恒小说网

洪秀全让韦昌辉站近些,低声问:“派人查了没有,是何等狂徒如此明目张胆?”

韦昌辉回道:“刺客当场就被拿住,是两个当值的舆夫,已解往夏官衙。”叹了口气,又道:“所幸四兄此次出行所乘的乃是副舆。那二贼子抬得是正舆。中间隔着偌多的执事仪从。二贼所放第一弹射到了打伞的侍女,仓惶再次行凶时,弹就偏了,以故没有伤到四兄要害。这全仰赖天父天兄神能之庇佑啊。”

洪秀全复问:“可从那两人口中问出什么?”

韦昌辉气恨咬牙道:“黄玉昆刚差人来回,那两个妖人仿佛是长了铁嘴,夏官衙二十种刑具都用尽了,愣是半个字没吐出来。”

洪秀全恼怒:“小小两个舆夫竟敢行如此的狂悖之举,幕后定有主使。你亲自去审,务必揪出其同党。”又对赵杉说:“阿妹就留在这里照料,等军师醒了,速派人告知于朕。”言罢,出殿命摆驾回宫。

赵杉送出府门,依旧在外厅坐了,对轿夫行刺也感到惊疑,又召侯谦芳来详问。

当听到刺客是西府舆夫刘阿大跟陈七连两个时,心头一紧,暗暗思道:“这刘、陈二人素日看着不像奸邪之人,怎会忽然就做下这样的大案?”思之片刻,遣了敏行回府,让其把府中当值的轿夫通通看管起来。顺便差个机灵人去夏官府衙,探听审讯情形。

杨秀清在日头西斜时方才转醒,赵杉进去看了一看,即遣人进宫传信,又叮嘱医官侍从们好好照料,出殿正欲回府,被在门口徘徊的侯谦芳跪拦住,将一节小拇指长的细竹筒呈上。

赵杉猜是从前线传来的最新战报,问道:“是从哪里来的?”

侯谦芳道:“是扫北援军。”

赵杉撕去竹筒外口上的封条,取出一张寸长的纸条,看过,又封好了。复交给侯谦芳,吩咐道:“里头我去说,你差人报与天王与北王知道。”侯谦芳点首称是而退。

赵杉复回后殿,见侍从端了汤药来,便接了药碗,亲自喂给杨秀清喝。

杨秀清见她神色有异,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赵杉道:“刚得了个消息。”

杨秀清伸手把汤勺挡在一边,急切地问:“可是扫北军传来的?林凤祥他们自撤出阜城,已有两个月没有音信了。”

赵杉把碗勺交给侍从,让他们退下,努力平稳着声调,慢慢地说:“不是,是扫北援军,自临清南撤后,在丰县又遭胜保马队伏击,大部折损…”

杨秀清虚白的脸上冷汗直冒,紧咳了几声,问道:“曾立昌,曾仕保,许宗扬呢?”

“曾立昌率军撤至曹州境内的漫口支河时,被敌军重兵包围,寡不敌众,跃河升天。曾仕保率残兵南撤至江苏凤台时,与敌对阵时阵亡。许宗扬暂不知下落。”

赵杉一字不改的将三人结果,按照战报中所述讲出,却也不免音抖声颤。

“林、李贪攻怀庆府,曾、陈顿兵临清城,平白贻误了多少战机。快,不过是个快字。如何这么难做!”杨秀清先是恨恼得咬牙切齿,又开始自语自叹:“才不过四个月,万余劲旅就这样没了。倘或有西王在,怎么会这么容易就…”

赵杉无言以对,只摸出绢帕,为他拭去脸颈上的汗水。

杨秀清嘿然良久,悠悠而问:“你说林凤祥他们还有希望吗?”

赵杉觉着已再没有做无谓安慰的必要,直言道:“固守一城,若是援军不至,怕是难了。”

杨秀清费力的侧了侧身子,从枕下摸出一个对折的纸条说:“这是今早接到的秦日纲自舒城传来的密信,言称在杨家店遭遇清军重兵伏击,又闻庐州被万余妖军重围,兵少力单,无法北进。你把这个给天王带去,他定是比谁都盼着呢。”

赵杉伸手去拿,杨秀清竟忽的把纸条紧紧攥在了手里,眼中流露出不舍的目光来。

赵杉知道若秦日纲部北援失利的消息传开,依照当前形势,也只能先顾长江上游的西征战局。那么,也就等于宣告放弃援北了。而观杨秀清的举动,他是不甘心就此断送掉在阜城苦守待援的扫北军的。

赵杉为消彼的不甘心不得不以言语相激:“殿下若不视林、李他们如私家军,此刻大可不必护得那么重。”

“我是在护着?只怕其中的某些人还会说我故意遣他们去送死呢。”杨秀清的嘴角抽动着,笑得分外苦涩难看。

“若真置于死境,哪还有心思究根结底怨这怨那,求生才是王道。”赵杉的口中不经意间,吐出了一个常用的网络流行语。

杨秀清挓挲开两只胳膊,叫道:“什么王道?我要的是胜道。”

“要想胜总要先生。殿下还是安心养伤吧。”

赵杉从他手心里抠出了那个被汗水浸透的纸条。然后,唤了侯谦芳进来,将密信给他,让即刻送去天王府,便自回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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