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波侯府，凉亭之中。
倚靠在石柱之上的秦风，遥望星空，怔怔出神。
“咳咳……”
一连串咳嗽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驼背老仆背着手，颤颤巍巍向这边走来。
秦风急忙起身搀扶：“夜深露重，您老还是快些回屋吧。”
驼背老仆没有离开，反而在一旁的石凳之上坐下，喘息片刻后才开口问道：“有把握活着离开京城了？”
可谓开门见山。
从秦风抗旨不遵开始，秦风想要平平安安离开京城的希望，便万分渺茫了。
“有！”
秦风略显犹豫道：“但……”
“但没把握带那几个小家伙一起走，对吗。”
驼背老仆似乎一眼就看穿了秦风的念头。
秦风沉默。
没错。
有女帝小萝莉相助，再加上晋阶二阶武皇，秦风自己，可以杀出一条血路，活着逃离京城。
但他没有余力保护陈庆之、袁耀那些人。
驼背老仆笑了笑，感慨道：“这人啊，就是有这样那样的顾忌，束手束脚，等到想要奋力一搏的时候，却发现已经失去机会了……”
秦风苦笑不已。
老人家是有感而发。
或许说的也是天波侯府的事吧。
驼背老仆同样仰望向星空，以呢喃语气说道：“老主人去世时，我便想着，小主人还活着，我要保护他……等到小主人生育了后代之后，我又多了几个要保护的人。然后，小主人意外陨落，我想为其复仇，可……”
“我放心不下小主人的五个儿女。再然后，他们一个个陨落，被废修为，我总是想着保护剩下之人。然而最终，我谁都没能护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主人的血脉断绝……”
秦风若有所思。
切香肠。
乾皇，以这种方式，一点点蚕食天波侯的血脉，逼得驼背老仆只能一步步后退。
因为，一旦驼背老仆奋起反抗，天波侯所有后裔都可能死于乱战之中。
驼背老仆为了延续天波侯府血脉，只能选择一次次的妥协。
等他察觉自己退无可退之时，已经迟了。
秦风默然。
他明白老仆的意思，但同样做不到。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陈庆之几人在他面前死去。
奋力一搏。
如何去搏？
似乎成了无解的难题。
见秦风露出这幅样子，驼背老仆突然拍了拍他肩膀，笑着说道：“做个交易如何？”
“您说？”
秦风望向老仆。
驼背老仆以淡漠语气说道：“我帮你护着那些小家伙活着离开，你，替我做一件事。”
秦风诧异打量着老仆已略显腐朽枯槁的身体。
驼背老仆依旧淡淡道：“我昔日，好歹也是七阶之巅，哪怕濒死，也还有一战之力。”
语气虽然平淡，但话语间却充满自信。
七阶之巅？
七阶武皇！
秦风身躯大震。
他曾经猜想过，这位驼背老仆很可能是一个隐世高手。
不然，怎会让乾皇都投鼠忌器，不得不等着他老死，才敢打天波侯府的主意。
可……
七阶武皇？
依旧让秦风震惊莫名。
他已经不是那个刚刚进入乾元，对武道一知半解的小萌新了。
七阶武皇，绝对是乾元皇朝的巅峰力量。
再往上，就得开天门，飞升上界。
这位看似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老人家，居然，曾经是一尊站立在神武大陆武道巅峰的至强者？
秦风呼吸有些急促：“您老想让我做什么？”
驼背老仆眼中杀意四射。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垂垂老矣、命不久矣的老人，而是一个杀敌无数，双手沾满鲜血的强大存在。
他面容狰狞发出低吼：“待你学武有成，杀乾皇。灭尽……乾武血脉！”
“……”
哪怕秦风早有准备，都被驼背老仆那犹如实质一般的恨意给吓了一跳。
这无数年来，老人家心中到底埋下了多少怨恨。
秦风沉默了。
因为，他在驼背老仆的杀意之后，也看出了其中死志。
老人家或许没说谎，他可能依旧能够出手。
但出手的代价，就是他的生命。
闭上眼睛的秦风，陷入沉思。
许久之后，他睁开眼，眼中战意沸腾。
驼背老仆似乎明白了什么。
“抱歉。”
秦风摇头。
他的确想救陈庆之几人，但不能以别人的性命为代价。
哪怕，是一场交易。
驼背老仆眼中杀意慢慢收敛，再次变成了那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
“没有我，你也有把握将他们活着带离京城？”
驼背老仆没有生气，只是有些诧异秦风做出的选择。
秦风似是下定了某个决心。
他笑着说道：“仅仅将他们活着带出京城，还不够……”
驼背老仆皱眉。
还不够？
在他看来，想要让陈庆之几人活着离开，都难如登天。
居然还不够？
秦风继续说道：“即便将他们带出京城又如何？只要乾皇愿意，整个乾元的势力依旧会追杀他们，最终他们依旧会死在无尽袭杀之下。”
这里面，不但有乾皇的意志，还有镜月一族。
若是陈庆之等人离开京城，镜月一族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虽然镜月一族的存在，已不是什么秘密。
但哪怕为了复仇，镜月一族也会选择斩草除根。
“而且他们身后，还有亲族！即便他们能活着离开，他们的亲族也将受到牵连。”
蒋风云，蒋阀，便是因为这种顾虑，在蒋天一死后便与秦风撇清了关系。
甚至没有派人为蒋天一收尸。
“你到底要做什么？”
驼背老仆有些看不懂秦风的意图了。
秦风淡淡说道：“我不但要让他们活着，我还要让所有人，甚至包括乾皇，都不敢追杀他们，不敢牵连到他们的家族！”
这又怎么可能！
驼背老仆下意识的想要反驳。
天波侯府，当初何其强势。
可乾元几代人皇，还是一点点断绝了天波侯府的血脉。
乾元人皇，执掌天下，想要杀几个人，覆灭几个家族，又有什么困难。
甚至都无需他亲自派人动手。
只要释放出一个信号，自然有人愿意为他把事做了。
望着秦风稚嫩，却似乎散发着某种光芒的脸，驼背老仆有些精神恍惚。
依稀间，仿佛见到了自己那位意气风发，酣战四方，举世无敌的老主人。
“你要如何做到？”
驼背老仆又以异样的语气问道。
秦风起身，望向皇宫方向。
“以我手中剑，给乾皇，给乾元，给所有试图染指弑皇者小队之人，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
“让他们，在我死之前，绝不敢动弑皇者小队分毫。”
“让他们，听到我的名字就颤抖！”
秦风的背影，在月光之下熠熠生辉，仿佛镶嵌上了一层金边。
驼背老仆怔怔望着这个背影，老眼昏花，久久无法回神。
听到秦风的名字就颤抖？
这个少年，究竟想做什么？
他，在这高手如云的，连自己这尊七阶之巅在巅峰时期都掀不翻的京城中，又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