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所在,
是九座悬浮于半空的巨峰,以及其他数百座附属的小山次峰。
巨峰之高,皆有三四千丈……
其中最大的主峰,一眼都看不到头,足有万丈高远,主体大半隐于云天之上。
那是宗主与太上长老们,常年居住、修炼的洞天仙境,名为青云峰。
为了维持内山诸峰漂浮半空,其底下的悬浮阵法,每年都要消耗数百万灵石。
而青云宗内山,严禁元婴以下修士,擅自飞行,哪怕金丹老祖,都得一步一步走上去,想去他山,也得搭乘宗门灵舟。
每日,都有无数灵舟法器,承载内山所需,往来天上宗门与地下凡尘。
作为外巡队总队长,李邳自然不能跟那些普通筑基一样,乘坐寻常宗门灵舟。
他有自己单独飞行法器,备注在案,可自由穿行于群峰之间。
徐徐飞到九峰中最高的青云峰下,待停靠在岸,李邳抖抖身上横肉,深吸口气踏出第一步,顿时感到一阵浑厚的灵压。
那是山上的老祖们,一呼一吸之间,溢散的恐怖威势。
仅是这些,就差点让李邳原形毕露。
好在筑基后期的修为,勉强能撑住。
当然,寻常内门弟子,是没有资格到这来的,哪怕李邳作为外巡队总队长,也没有资格能来。
真正让李邳能踏入其中的,是他背景的深厚,作为宗内弟子,他祖上可是出过元婴期修士的,哪怕时至今日家道沦落,也有数位金丹老祖,扯得上血缘关系。
自出生起,李邳就在内山长大,所处之地,所见之人,自然不是山外那些土著能比的。
哪怕分散各地的七品家族,其中新生弟子,李邳也没放在眼里,因为他们眼中的老祖,在李邳面前,也得相敬三分。
宗内弟子的出身,这四个字,才是李邳能踏入青云峰的原因。
这是他祖上的家,自然也是他的家。
否则凭他一小小筑基,把持着外巡队总长一职,肆无忌惮的中饱私囊,家中的资财府库,连储物袋都塞满了,光是空间扳指,李邳就装满数十个,贪墨的无数家财,比寻常金丹期老祖还富有,如此巨富为何不曾被人觊觎,还不是靠着宗内弟子的身份,在山外为非作歹,外放弟子各个皆是敢怒不敢言……
就如现在,哪怕玩忽职守,放任属地邪魔肆虐,李邳也能找到应对脱身之策。
两脚哆嗦的走在上山石阶上,两旁种满了灵树灵花。
青云峰上的灵气浓郁程度,已经泛起丝丝液态,使得这些灵树灵草,品质皆在八品往上,一些珍奇或年份高的灵药,已步入七品,甚至有数百棵高大粗壮灵树,全身青光琉璃,乃是极为稀少六品灵木。
如此大好风景,李邳却无心观赏,举步维艰,步履蹒跚的他,只想早点儿抵达目的地,位于山底不远处的某位师叔那。
攀爬了片刻,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李邳,终于看到希望。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琉璃绿瓦,红墙金顶的隐秘仙阁。
随着石阶一步步往上,便能看到挂在大门中间上的烽火阁三个红漆字,正飘荡燃烧着火焰。
此处住所的主人,名为李渊,金丹期火修,乃是李邳的师叔,更是青云宗宗主的亲传弟子之一。
别看这仙阁落座于青云峰山脚,然而在别地,金丹期修士百丈高的单独次峰,都换不来这种位置。
不仅是此地灵气的充沛程度,更是那青云峰三字,背后的含义。
从这往上,就是青云宗的巅峰。
上达天听,可谓通天宝地。
师叔李渊的这层关系,不可谓不硬。
而李邳有这层关系,自然也就有各种门道可供选择,所以哪怕他是四灵根的垃圾天赋,都能硬生生催熟到筑基后期。
此刻走到门前,李邳擦擦脸上汗水,深呼吸了会,平复完情绪后……
长舒一口气,伸手敲了敲门。
没一会,阁内中管事,一名筑基后期修士,开门迎接李邳。
阁中火灵气极其充裕,随处可见的火属性灵石,以及各种眼色的七品丹火。
引入阁中正堂,李邳见到师叔李渊。
头发半白,但仍是鹤发童颜的李渊,正端坐在蒲团之上,入定静修。
早已察觉来者的他,睁开眼淡淡道:
“李邳小侄,又在哪闯祸了?”
李邳挥袖擦了擦又渗出的汗水,只有在师叔这样的金丹后期修士面前,他才会倍感压力。
“没,没什么事,就是前些天,外巡队的衙府里,有人上报了几桩离奇惨案。”
“而这两天,那些上报的人,又说可能是有邪魔作怪……”
说着,李邳一脸谄谀,笑着道:
“小侄我牢记宗门前些天颁布的禁令,这不一有风声,便马不停蹄来找师叔您,请教下对策。”
显然,李渊对于这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亲侄子,是知根知底的。
见到侄子如此作态,便淡淡道:
“此事可大可小,老夫且问你,那邪魔是否已经降临本界?”
“是否为祸一方了?”
李邳继续擦着汗水,肥胖的身体致使他一紧张,便会爆汗淋漓。
“应该,应该已经事发了……”
李渊眉头微皱,有些不悦,语气变得沉重起来:
“这等大事,眼下风声如此的紧,你还敢怠慢渎职,可知其中利害?”
李邳的眼睛被汗水渗的睁不大开,忙上前道:
“省的省的,小侄知道该怎么做。”
说着,抹了抹眼角眉心的汗水,一脸肉疼的从袖口,摸出十枚翠色扳指。
“这是小侄孝敬您的,劳叔叔您费心。”
十枚满储扳指,哪怕全放下品灵石,也是个极其恐怖的数字,换做其他灵丹妙药,符阵法器,只会更贵。
寻常筑基期的家财,也仅能塞满一只储物扳指,眼前十枚,哪怕金丹初期修士都不大能凑出来。
这要剐去李邳三分之一的家财,不可谓不肉痛。
然而李渊只是瞥了眼,看清其中丰厚的储物后,轻轻点头,捋捋胡子,向李邳淡淡道:
“你也别心疼,此时既已发生,想要遮掩住你的过失,各部的打点可不少,老夫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换得。”
“我问你,下面的事都处理好了?”
李邳努力挤出笑容,横肉堆挤,笑得比哭还难看:
“都封好口了,不会传到上面来。”
李渊这才嗯了声,继续道:
“当地管事呢?是死是活,知会了没?”
李邳松口气,回道:
“好像叫什么……陈,陈立来着,他那还没传来消息,已经派人去通知了。”
“死了更好,活着的话,只能让他甘愿来宗门受罚了。”
李渊没做声,只是听得陈立这名字,愈发的熟悉,这人一老,记忆总不如年轻时活络,一时转不过弯来。
于是他便接着问道:
“事发之地,是在哪?离宗门可远?那附近可有郡县之地的七品家族?”
李邳轻咳了声,忙回道:
“很远,已经在宗门属地的边缘了。”
“而且离那地方,最近的郡县,也得有好几百里地,哪怕扩散了也不影响。”
李渊眉头一挑,有种不好预感,打断侄子的絮絮叨叨,追问重点:
“直接说事发之地,别打哑谜!”
李邳心中一凉,在师叔充满威压的眼神中,颤抖着嘴唇,缓缓道:
“在,好像在,小汤山……”
听闻此言,李渊内心一愣,这小汤山好像从未听过,不知是哪儿的小地方?
见师叔有些疑惑,李邳硬着层层卷起的头皮,解释道:
“就是四百年前那件事……赤阳前辈将整个上苍山葬生火海,后来大阵上隆起的新山,被称作小汤山……”
话音刚落,整个仙阁陷入一片死寂。
李邳干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半晌,李渊幽幽叹了口气,淡淡道:
“之前问你,那儿的总管是谁来着?”
李邳喘了口气,浑身已经湿透:
“那总管,叫,叫陈立,是上上月刚去小汤山赴任的。”
李渊点点头,挥挥手,让管事的退掉乖侄子送上的十枚储物扳指。
随即在李邳惊恐不解的目光中,李渊淡淡道:
“唉,这件事,师叔也无能为力……”
“李贤侄,李道友,今日,且当你不曾来过,老夫也未曾见过你……”
李邳惊慌失措,连忙下跪在地,将手中十枚扳指,送到师叔面前。
“师叔,我的亲师叔诶,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我爹娘去得早,他们临终前,可拉着我说,这辈子只能靠您了嘞……”
“求求您,求您嘞,给指条活路吧!”
李渊盯着眼前的十枚扳指,见侄子哭的那是一个梨花带雨,终究还是念及往日恩情,决定再帮一把……
随即,不动声色的收下扳指后,李渊咳嗽两声,开口道:
“那陈立活着,你便可能活着。”
“那陈立若死了,我也没你这个侄子。”
“言尽于此,不必多问,再问,也不是你该知道的了。”
说罢,只见李渊挥动袖口……
下一刻,还在发懵状态的李邳,忽的出现在了仙阁门外。
看向大门紧闭的烽火阁,恍如隔世。
一切都像是假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