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文案】 玫瑰的倒计时……

钟予哭得伤心, 眼泪好像流不完似的。

他身体颤抖,蜷缩在绒毯上,哭得久了, 呜咽的声音也哑了,气息逐渐微弱了下去。

漂亮的人阖着眼, 蹙着眉脱力地昏睡了过去,呼吸勉强轻微又微弱。

怀里, 还抱着那一只毛绒小狗。

窗外的银白月光落在他的身前, 和他乌黑发梢贴在苍白的脸颊一侧。

静谧。

苏蓝坐在旁边。

她不知道维持着这个姿势坐了多久。

脊背僵硬, 心如乱麻。

无数的猜想和怀疑和不可置信, 将她裹挟, 细细密密,密密麻麻。

苏蓝屈了屈僵硬的手指。

心脏重重地跳动着。

一声, 一声, 沉重地砸着她。

她重重地喘出一口气。

有什么东西牢牢地堵在她的胸口。

怎么会呢?

苏蓝迷茫又怔忪。

眼前看到的这一幕, 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落入了什么幻觉, 一切都不真实。

但钟予。

她面前的钟予。

他湿红灼丽的眼尾,脸上没干的泪痕,和他昏睡时不安稳时不时颤动的身体,又是那么真实。

那颗小小的泪痣,被泪水打湿, 看起来柔软又无助。

他哭起来,哑着嗓子,轻轻地喊她的名字。

那么绝望痛苦。

那也是假的吗?

那也是不真实的吗?

幻觉可以做到这一步吗?

她想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蝴蝶,苏蓝怔怔地向后仰靠身子在床脚上。

她仰脸望向天花板。

钟予,因为她的死, 是痛苦的。

良久。

她盯着墙角那一处雕勒出来的花纹,复杂而缓慢地得出了这个结论。

可为什么?

为什么?

仰着头,苏蓝盯着天花板,不知道盯了多久。

忽地,身侧响起一阵衣物的窸窣声。

苏蓝转眼,发现是钟予醒了。

钟予醒来的时候,脸颊都是冰凉的。

身体也是冰凉的。

眼尾很烫,带着没有流干的眼泪,灼烧着他。

躯体麻木不堪。四肢的力量都在透支。

他慢慢地,勉强从地毯上支起身体。

窗外的月光洒在了他身上的衣服上。

漆黑的丧服,沉沉地像夜色,盈着那冷白的月光,说不清地朦胧又冰凉。

钟予垂着眼,怔怔望着交界的那一处,看了很久。

他的意识模糊又薄弱,像是轻飘地浮着,落不到地面。

月光与现实的交织线变得朦胧不堪,钟予感觉自己顶在胸口的痛感慢慢地变钝,刀口变得钝,切割下去的时候也在变钝,痛感没有减轻,只是变得缓慢。

一下。

一下。

缓慢地,钝钝地。

心脏每次的跳动,像是在被钝刀缓慢地凌迟。

但他又好像感觉不到痛了。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落在绒毯上,晕出一片深色。

钟予好像也感觉不到自己在落泪了。

他站起身。

顺着楼梯往下走的时候,他需要扶着栏杆。

脚步都很轻,脚步都在飘,他好像也踩不到地面,一切都虚幻地让他迷茫。

……是真实的么?

他现在看到的……是虚幻的么?

钟予已经分不清了。

他凭着本能,任由它驱使着自己动作。

下了楼。

推开门。

进到厨房的时候,他打开了灯。

没有人的家里空空荡荡,又冷清地出奇。

打开的灯,在屋外的走廊地上晕出模糊的圆弧,昏暗之中,又像是梦境。

拿出食材切菜的时候,刀很利,泪水落在砧板上,模糊不清。

他还是切到了手。

创可贴还被放在上次的位置,他打开柜子找出来,拆开一个,轻轻缠在伤口上。

微弱的刺痛,像是被细密的小针扎着。

没有被好好包扎的伤口里鲜血涌出,又被阻碍,在创可贴的边缘染上淡淡血色的红。

钟予低下头,失神地看着自己被创可贴缠绕的食指。

他缠得不好。

但这样,苏蓝应该不会发现吧。

他咬了咬唇,不那么确定。

他走回台边,台面上还落着他的血迹。一滴一滴,殷红色圆形的边缘溅落出去,像是雪地里绽开的梅花。

也滴在了砧板上。

钟予站住了。

他看着那一串落下的血迹。

要重新做。

他无措地想着。

他抿着唇,眼睫都在颤抖,他将沾上他血迹的东西全部扔掉,又取出来新的。

带着伤的食指用力抵上食材,他感觉不到疼。

他需要快一点……

钟予重新切着菜,这次他很努力小心了,没有再切到手。

苏蓝会等急么?

落下刀的时候,他慌张又恍惚地想,泪又滚下来,落到唇边,苦得发涩。

她很少,很少才会回家。

他不想让她等。

他很少,很少,才能见她一面。

如果这次见不到,下一次……

下一次……

盖上盖子。

钟予站在台前,垂下眼。朦胧的蒸汽让他的视线都模糊了。

泪水顺着脸颊往下落。

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呢。

他不想要下一次那么远。

他一直想要见她。

他好想她。

好想多见一会儿她。

多见一秒也很好。

能在她身边多呆一秒,就很好了。

他就会很快乐了。

她难得回来。

他不该……不该让她等的。

……都怪他。

都怪他切到了手。

才需要重做。

钟予抹掉脸上的泪水,睫毛还带着湿濡的潮气,他咽了咽嗓子,加快了手下的速度。

他会小心的,他不会再犯错了。

他不该犯错的。

他不想……

不想让她等。

……

钟予端着做好了的粥,手都在失力,但他还是努力地端好了,慢慢地上了楼,慢慢地进了餐厅。

餐厅的桌子很长。

苏蓝和他,总是客气又疏离,分开坐在长桌的对面。

他们很多时候都不会聊天,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用餐,甚至除了简单的问候,并没有别的任何一句话。

但他坐在她很远的对面,隔着蜡烛的火光,和刀叉清脆的声响,钟予也觉得幸福。

在这样的时候,坐在她对面的时候,他才能稍微长一点时间地看她。

不被发现地,让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一会儿。

多停留一会儿。

看她被柔和晕黄的光线染着的脸颊,看她微微上扬着的唇角,看她眉眼里几分温和的笑意。

蜡烛的火光摇曳,暗暗明明,钟予的手指攥紧,心都在胸膛里跳。

他的脸都会烫,身体僵硬,每次只能匆匆垂下眼睫,看向别的地方,遮掩自己抑制不住的动心。

他怕她听到他鼓噪的心跳。

……

现在的餐厅里,空空荡荡。

顶灯的水晶将光线折射,晃在大理石桌面上,窗外微凉的风吹拂进来,有水晶碰撞发出的细碎的叮当声。

长桌两头空无一人。

显得更寂静了。

钟予终于走到了桌前。

他将一个碗慢慢地,轻轻地放下在了长桌的一端。

烛火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然后,他站在那里。

拿着另一个碗。

钟予站在原地,站了很久。

很久。

细碎的风吹拂进来,在他的脖颈上扫过一片凉意,他没有动。

他咬了咬唇。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

他好像又在掉眼泪,他不知道。

钟予无声地流泪,他小心地走上前。

没有走去长桌的另一端,他慢慢地,将自己的碗放在了她旁边的位置上。

在她很近的位置,钟予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坐在她身边。

钟予咽了咽干涩的嗓子。

他把额头抵在桌面上,紧闭着眼小声地抽泣。泪水顺着长长的睫毛滚落,砸在腿上。

他为自己的贪心而感到无措。

他不该这么贪婪的。

明明应该保持好距离……明明应该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明明他应该更规矩的……

但他一直很想。

他一直很想……坐在她的身边。

不要隔那么远。

他想要离她更近一点,更近一点。

如果能坐得离她更近一点就好了。

只是稍微近一点都可以。

泪水都模糊了视线,钟予抬起脸,手指握上碗边温烫的勺子。

温热的液体送入嘴里,滑下喉咙,眼泪都顺着脸的线条往下落。

他一直很想坐在她的身边。

哪怕能有一次也很好。

跟她坐得这么近,一起吃晚餐,他隔着烛火望着的人,会坐在他的身边,跟他说话。

她的声音轻轻,尾音上扬,带着笑意。

她会用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眸,注视着他。

她吃他做的东西的时候,脸上也有不真实一般的温柔。钟予被她的温柔触染,心躁如鼓。

光是这么想想,钟予都觉得幸福地不真实。

眩晕的,带着光晕的,朦胧的。

梦里他才能有的场景。

又是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可,为什么……

为什么呢。

钟予垂着眼,呜咽地厉害,握着勺子的手都在僵。

他又送了一勺进嘴里,香糯柔软的味道,他好像也尝不出来了。

眼泪落进碗里。

他默默地吃着。

勉强吃了小半碗,他手才慢慢地顿住,停了下来。

他怔忪地睁着眼,看着自己身侧,那一碗还满满的,没有动过的粥,从心底蔓延出来的茫然无措,像是无声又静谧的海面,将他缓缓拖入海底。

他在缓慢地溺水。

溺水的人,身体都是冰的。

钟予放下勺子。

无措地望着面前的那碗粥。

是他要的太多了么。

泪水打在他的手背上,也茫然不觉。

是他要的太多了么?

是他要的太多了,所以上天才会惩罚他么?

钟予哭得委屈又无助,满脸泪痕,睫毛根根湿润,眼尾红得像要烧起来。他把脸迈进手里。

可他明明……

可他明明从头到尾拥有的,也只有她对他温柔的梦而已。

他明明已经很乖了……明明已经很听话了……明明什么都没有要……

他明明已经藏得很好了。

她从来没有发现过。

可为什么上天什么都不肯留给他?

为什么连梦……都不留给他。

……

……

窗外下起雨的时候,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餐厅的落地窗上。

细密的雨线映上玻璃,破碎又杂乱,凝着一点微弱的光。

餐厅里变得黑暗,空空落落,静谧无声。

像是放大了谁的不安,又是谁的惊慌。是隐秘的秘密如同冒出水面的河底石头,被雨水又冲刷着,淅沥沥地向下滚落而去。

苏蓝等着钟予出了门。

她在房间角落的阴影里靠着。

黑暗中天花板上吊灯的水晶也泛着幽幽的光,她就偏过头,望着那一点微弱的亮。

那一点点微弱的亮,太渺然了。

像是有什么拨开水面,又有什么离她远去。

在黑夜下,她望过去,溪流的尽头只有那么一丝微弱的光,几乎看不清楚。

苏蓝就那么望着。

她靠在那儿,靠了很久一会儿。

然后她走上前,走到了餐桌旁自己总是坐着的那一侧,垂下了眼。

她看向那一碗香菇鸡茸粥。

黑暗的夜色之中,撑在餐桌边的黑发女人,长长的卷发绕过她光裸的肩,肤色被窗户上雨水溅落细密的光染出淡淡的苍白。

她垂着脸,轻轻地吐出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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