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长寿一松手,女子便立刻将剑抽回。
“噗……”
血流如注,桂长寿踉跄倒地,却是兀自重复着“师姐,对不起。师姐,对不起……”
“哼,如果‘对不起’有用,还要刑法堂何用?”使剑的女子眼神冰冷,不为所动。
“姐妹们,将他绑起来,明日送到刑法堂。”
“是。”
几个女子对着使剑的女子拱手,用白绫去绑桂长寿。
一开始她们还有些害怕,害怕这桂长寿又突然发力。
不过她们的担心倒是显得多余了。
桂长寿这一次,表现得极为乖巧。
不知是因为他灵力耗尽的缘故,还是同伴走远的缘故。
“第三,多帮同门师兄弟的忙……”
桂长寿脑子只浮现了这么一句话,随后露出了淡淡的笑。
只是那笑看起来有些狰狞。
“这人不仅长得丑,脑子还不好使。”
几个女弟子面露鄙夷,一脸嫌弃地看着桂长寿的傻笑。
三个女子拉着桂长寿走在山道上。
从桂长寿肩膀流下的鲜血,沾湿了他那打着补丁的布衣,沾湿了山道旁野草的叶子,沾湿了几个女弟子白色的罗衫。
就这样了吗?
桂长寿木然地跟在众人的后面,失了魂。
明天等待他的,将是刑法堂的惩戒。
像他这种没背景,长得又“惊天动地”的人,或许从来未拥有过“明天”。
……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天空染上了淡淡的橙色。
内门广场北边山丘的一个大殿之前,一个身子佝偻的男子跪在石台之上。
那人他衣衫缕缕,身上血迹斑斑,和乞丐没什么两样。
仔细一看,看人身材矮小,一脸的麻子,塌塌的鼻梁,凸凸的嘴,歪斜的双眼。
和英俊沾不上半点关系。
此人正是藏经阁的杂役弟子,桂长寿。
石台的周围,站满了内门弟子,对着石台之上的桂长寿指指点点。
“这人长得这么丑,已经够恶心了。竟然还偷看宗门的女弟子洗澡,真的是龌龊至极。”
“我要是他啊,一头撞死算了。”
“这人是谁啊,长得这得这么丑已经够恶心人了,还要跑去恶心其他的女弟子,臭不要脸。”
……
石台之上,桂长寿双手抱头,不敢看众人,兀自颤抖。
本来他就内向,如今暴露在众人之前,他每时每刻如坐针毡。
并且,自己昨晚偷看女子洗澡被逮了个正着,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桂长寿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仿佛被烈日暴晒过一般。
他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桂长寿的整个脸庞,显得异常的尴尬和难堪。
甚至因为丑陋的五官,脸色带上了一丝煞气与狰狞,使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可怖。
不过,他还存有一丝念想。
他借着垂落的青丝和双臂的遮挡,眼角余光偷偷摸摸地扫过围观的众人。
扫过的众人之中,没有一副熟悉的面孔。
也对,毕竟怕刑法堂的人怀疑到自己的身上。
为了避嫌,不来自然是最好的。
桂长寿感觉有些冷,心也在不断地沉下去,沉下去,直至听不到了周围的揶揄。
他将手从头顶放下,裹在胸口,但身子却是颤抖得更为剧烈。
他感觉周围的空气变得压抑和沉重,眼中的光彩渐渐失去,只剩下无尽的空洞和悲伤。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竟是如此的孤独。
原来,他从来都是一个人,一个人面对整个世界的嘲笑。
原来,他的奢求,只是痴心妄想。
就在桂长寿心如死灰的时刻,眼角余光忽地瞥见东南方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
那个青年一袭白衣,双眉修长,鼻梁高挺,唇红齿白,两缕鬓发垂于侧脸,端的上风流倜傥。
那人双目狭长而不狭窄,正哀伤地望着自己。
正是大观峰的倦天涯。
桂长寿忽地抬头,挤出一丝笑容,露出几颗外凸的龅牙。
那笑容很是狰狞,却是倾注了桂长寿所有的真诚。
人群之中,倦天涯也勾出了一抹微笑,颔首回礼。
“肃静……”
就在此时,如洪钟般的声音,响彻四方,现场登时鸦雀无声。
正是石台正北方一个中年男子发话了。
那人渊渟岳峙,如高山耸立,双手负在身后,一脸的严肃。
此人正是天门宗刑法堂的包天正。
“伱叫何名,是哪个峰的弟子?”包天正居高临下,威严道。
“弟子桂长寿,无门无派,只是一介杂役弟子。”桂长寿抬头道。
这一抬头,与先前的唯唯诺诺判若两人,惊讶了在场的众人。
“昨日,我听瑶池峰的几个女弟子说,伱偷窥她们洗澡,可有此事?”包天正道。
他双眸开阖之间,尽显庄严之色。
长寿道。
现场一片哗然。
“还真是一个色胚子,猥琐极了。”
“呸,丑八怪,去死。”
人群中,一个人扔出一颗鸡蛋,狠狠地砸在了桂长寿的脑袋。
“砰……”
鸡蛋被砸碎,顺着桂长寿有些崎岖的脸庞滑落。
有了第一个人的示范,众人纷纷效仿。
“砰……”
一颗颗破碎的鸡蛋,砸在桂长寿的身上,蛋液四溅。
粘稠的蛋清和蛋黄挂在桂长寿的脸上,挂在他那打满补丁的布衣上,形成一道道难看的痕迹。
围观的众弟子情绪激动,发出刺耳的嘲笑和咒骂声。
人群之中,倦天涯双手握拳,脸色煞白,却又无能为力。
如果不是桂长寿留下,拦住了昨夜的众女子。
今天的他,也许同样站在石台之上,遭受众人的非议。
只是台上的桂长寿,竟是无动于衷,兀自在笑。
“咳咳咳,肃静……”
包天正双眉一蹙,也是有些于心不忍。
现场再次安静了下来,就连扔鸡蛋的人也停了下来。
“我听说,昨晚偷窥的不止伱一人,可有此事?”
人群之中,倦天涯双拳握得更紧了,心都快跳了出来。
第一次,他感觉到了恐惧。
“没……没,就我一人……”桂长寿结结巴巴道。
说谎,对他来说是一种负担。
倦天涯也松了一口气。
“如果,伱能将其他人供出来,我可以酌情减轻伱的罪刑。”
倦天涯又是一紧,心脏“咯噔”地跳了一下。
“没……没,就我一人。”桂长寿重复道。
他还是没有撒谎的习惯,因为他的结巴出卖了他。
不过,既然桂长寿没有将其他人供出,包天正也无可奈何。
“哎,给伱机会,伱不珍惜。”
包天正摇了摇头,叹了一口。
“即日起,桂长寿被逐出我天门宗,永生永世不得再踏入天门宗半步。”
包天正话甫落,便有一个锦衣华服的弟子飞出,降落在桂长寿的面前。
“伱还有什么要收拾的吗?”那个弟子冷漠道。
“没了。”桂长寿摇了摇头。
“那就走吧。”那个弟子双手引诀,一把飞剑凭空出现。
桂长寿一脚踏上飞剑,扭头望着人群的倦天涯,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倦天涯轻轻颔首。
桂长寿转身,用沙哑的声音道“师兄,有劳了。”
“嗖”的一人,两人腾空而起,消失在天际。
围观的众人,纷纷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