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娜抱着头蜷缩一团,不停地深呼吸平复紧张的情绪,瘦小的身躯一起一伏。
她不能恐惧,她相信作为锯齿利刃佣兵团的大小姐,父亲绝不会任由自己外出……他一定会派人来找我,只要等到救兵……
只要等到救兵……
蒂娜的天空突然黯淡了,闭起的双眼仍能看到变深的颜色。
蒂娜抬头看去,一具巨大的身体遮盖了太阳,如山岭一样高峻。蒂娜的心跳变得极快,钢斧就这么站着,看着血点虫缠曲着身体不断深入蒂娜的身体,她崩溃地用手去握,企图阻止血点虫的继续深入。
但血点虫滑腻的身体如同泥鳅一般,顶上锋利的圆盘口器也不停地撕咬蒂娜的手掌,直到血肉模糊,蒂娜也无法抓住血点虫。
反而是令它愈加深入。
“如果你现在将它割断,它下半截尾刺仍会继续往里钻,没了大脑的控制,它会捅穿你的喉咙和气管,直到虫卵在你的尸体里面慢慢成熟孵化。”
钢斧事不关己地淡淡说道。
“求求你……”蒂娜无力地垂下流血不止的双手,手上抓着的锯齿利刃佣兵标志跌落在地,刚才,蒂娜就是想用它锋利的边缘杀死血点虫。
“不要杀我……”蒂娜就连最后一点希望也失去了。
钢斧突然狂笑起来,“是这种感觉,没错……在韦彻博思竞技场里的钢斧,当时就是这种感觉!”
他重新找回“自我”了,在经历罗连的“背叛”后。
钢斧掏出一瓶拇指大的陶罐。
“这就是能使血点虫失去活性的负珈帝罗,我只有一瓶,想要吗?”钢斧在失魂落魄的蒂娜面前晃了晃。
“想!想!”蒂娜不顾大小姐的尊严,紧紧抓住了钢斧的双腿。
钢斧却又掏出另外一瓶一模一样的陶罐,“但这儿,还有一瓶毒药。”
然后当着蒂娜的面,将两瓶药同时放入掌心。
“不!不要!”蒂娜摇着头崩溃大哭。
钢斧不顾蒂娜的求情,将两者随意打混后丢在地上,“现在这儿一瓶能救你,一瓶能杀你,你要如何选择呢?”
蒂娜抓起两瓶药,颤抖地比对着。脖子上的血点虫扔保持着比较兴奋的状态,蒂娜能感觉到,它还剩不到一截拇指的距离就会完全进入自己体内!
到那时候,自己肯定会死!百分之五十的机会,赌对了就能活下来!
蒂娜猛地打开其中一瓶。
“不再想想吗?这儿不还有一个人吗?”钢斧的声音如石头沉入湖面,将蒂娜紧张不已的心压着往“湖底”下沉。
“蒂娜!”罗连在远处呼唤,然后终于像一只无头苍蝇般赶到这边。
罗连浑身泥沙,在地上跌了又爬起来,爬起又跌下去,他的脸上凹陷一大片,一只眼睛脱落,眼眶正潺潺流血;一边眼球被挤压变形,连同平衡感也彻底失去。
他已经跟废人没什么区别了……
钢斧的话回荡蒂娜心中,被“石头”压住的内心开始在湖底跳动——
“我来救你了!”失明的罗连一拳朝着钢斧后背打去,钢斧转身,全身冒出指甲长的怪异尖刺,使用双臂格挡。
罗连攻击钢斧的拳头瞬间被戳了无数个洞,鲜血直冒,但钢斧也因为低估罗连的力量而倒飞出去,砸在墙壁之上。
罗连咬着牙,连呼吸都牵扯着脸上破碎的肌肉,仍是这般痛苦,他还是极力露出一个笑脸——
“我会救你的。”
蒂娜心里一颤,手上沾满鲜血的两枚陶罐此刻无比沉重。
轰!
钢斧从罗连左侧出现,一拳再次将罗连砸入地面。
“咳!”罗连口中吐出几颗碎掉的牙齿,脸躺在地上,鼻子前汇聚起一个“小水泊”,随着罗连不均匀的呼吸冒出一个个血泡。
钢斧踩着罗连的头,质问蒂娜道:
“你还在等什么?”
蒂娜的恐惧数次将要突破防线,她突然开口,唱起小时候从母亲嘴里听来的童谣——
“像这样细细地听,如河口……
凝神倾听自己的源头。
像这样深深地嗅,
嗅一朵小花,
直到知觉化为乌有。
像这样,
在蔚蓝的空气里,
溶进了无底的渴望。
像这样,
在床单的蔚蓝里,
孩子遥望记忆的远方。
像这样……莲花般的少年……”
蒂娜驻足高高地凝视着罗连,开口吟诵着歌谣的最后半句:
“默默体验血的温泉……就像这样。”
钢斧看着罗连和蒂娜,回想起自己曾奋不顾身地保护他人,最后招致的却是背叛,不禁感到一丝宽慰。
没错,就是背叛。他也要让罗连尝试这种要去拯救他人,却反被所拯救之人背叛的滋味!
蒂娜轻轻地打开另一个陶罐的塞子,将两瓶药同时握在手中。脖子的血点虫只剩一个头部还露在外面,其余部分已经深入蒂娜的锁骨旁,挤压着她的食道。
蒂娜蹲了下来,选择其中一瓶向失去抵抗能力的罗连喂去。疼痛感从胎记处蔓延,就是这胎记,蒂娜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个画面——
是罗连在马背上微笑着和她说:“不用在意。”
是罗连搭在窗沿的沾满鲜血的手,和她说:“你一定有办法的。”
是罗连温柔地对自己说:“我早就原谅你了。”
蒂娜眼前的画面模糊了,瓶口无法准确送到罗连嘴边。
看着蒂娜最后停下来的手,钢斧不满道:
“很碍事啊,女人的眼泪。”
蒂娜抬手抹干眼泪,语气没有了先前的犹豫和胆怯,“眼前一片模糊的时候我虽然看不清眼前,但却更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什么意思?”
“也许有其他方法……”蒂娜握住药罐的手不再颤抖,血点虫就剩一点就进入的头部安静不动。
钢斧疑惑,而蒂娜以实际行动“解答”了钢斧疑问。
突然间,弱不禁风的蒂娜从地上骤起!将手中其中一个药罐悉数洒向钢斧!
黑色的粉末借着风势朝钢斧全身涌去,钢斧脸色大变,连忙往后退去!
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风停了。粉末距离钢斧的皮肤仍差一点!
这一点,就是天差地别的一点。
“怎么会……”蒂娜恍惚地看着钢斧慢慢往后退,时间仿佛变慢了一百倍,钢斧正一点点地远离粉末的覆盖范围。
钢斧心有余悸道:“想用我来测试粉末的类型吗?是毒药,你能活;是解药,你也不介意解除我的虫鬼能力,然后和我拼个鱼死网破?很遗憾,你的计划落空了。”
粉末一点点飘散落地,给地面覆盖上一层细细茫茫的黑色。
随着最后一点疼痛出现,蒂娜绝望地伸手试探,脖子上血点虫的最后一截,彻彻底底地钻进了自己体内。
与此同时,地上的罗连猛地睁开了没有眼球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