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闹哄哄一片。
赵雪瑶面色平静，眼底甚至还带着一抹看笑话的神情。
陶县五金厂什么情况，她自然了解过。
别说五金厂的人不信，她也不信李秀成能盘活这个死气沉沉的破厂。
李秀成皱了皱眉头。
他在兴蓉市机械厂呆过，多多少少知道这个群体不好打交道。
传统的观念根深蒂固，仗着有自己的退路，也都懒散惯了。
但想要实现自己的计划，陈厂长这波人，就是必须攻克的第一步。
“各位听我再说几句。”
李秀成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要实现扭亏为盈，花巨资提升生产线，的确是一个办法，但我不说大家也应该知道，江市拿不出这笔钱，赵氏集团也没有这方面的预算。”
“但除此之外，并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归根结底，市场才是我们的主战场。与其求人，不如求己。”
李秀成的话还没说完，
陈卫国就笑了笑说道：
“李经理啊，我们是生在陶县五金厂，长在五金厂的人，这里就是我们的根，是打心底不希望厂子倒下去的。”
“为了解决销售问题，我和几个副厂长是差点跑断了腿，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整个大南省，甚至邻省我们都去跑过。”
“其他政策，该争取的我们争取过，该努力的我们也毫无余力的努力过。”
“可能是我们这一帮管事的人能力不够吧，现在是真的束手无策。”
陈卫国两手一摊，脸上带着苦笑。
另外一位副厂长也跟着说道：“我负责主抓生产，这几年我们五金厂产品的质量，可以说在大南省范围内，没有谁比我们做的更好。”
又有人接着说道：“老王说得对，这不是我们没有努力，是现在的生意不好做了。”
“几位领导，我当然知道大家都一心为五金厂好。”
“但我个人认为，你们努力没有起到作用，主要原因是方向错了。”
李秀成看向众人：“五金厂的衰败，主要问题，一是市场上的需求量降低，二是我们的竞争对手多了。”
说话的同时，
李秀成从兜里拿出来一份文件。
“这是我来之前做的一个统计表，包含了大南省范围内所有小农具生产企业的情况。”
“大家可以互相传阅一下。”
“陶县五金厂是我们大南省第一批建立的小农具生产厂，在当年建厂之初，产品供不应求，是因为市场一片空白，我们生产出来多少，就能销出去多少。”
“不过时过境迁，随着农业经济发展需求，过去几十年里，小农具生产企业如雨后春笋在增加，光是大南省各市级城市的企业就有五家，每一家的规模，都超过了陶县五金厂。”
“而且由于生产类似锄头、镰刀、铁锹等等这种产品，相对技术门槛低，不仅仅是国有企业，很多乡镇、甚至是村办集体企业也在加入这个行业。”
“你们知道现在大南省有多少家生产小农具的企业和作坊吗？”
“84家！”
李秀成的话音在会议室里回荡。
“84家？有这么多吗？”
陈卫国微微一愣，拿起李秀成的统计表细细看了几眼，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王副厂长一脸不在意的说道：“李经理，你这上面虽然是有八十多家，可我看有接近70多家都是乡镇级别，甚至是村集体级别的小作坊啊。”
“王厂长，蚂蚁咬死大象的道理，大家应该都懂，这些小作坊是规模不大，但重点是他们相比较而言，在工资福利医疗等福利待遇上的压力比我们少很多，加上其他一些方面的开支几乎忽略不计，所以成本比我们低得多。”
“另外，他们都是深入扎根在各个乡镇，生产出来的产品，可以就地倾销到各自所在区域的农村一线。”
“所以，即便产品质量不如我们好，但靠着低廉的价格以及地方区位优势，我们的产品，是根本没办法再进入他们所在的市场。”
“即便是小农具的市场需求保持不变，那么70多家几十人规模的小作坊，如漫天繁星散布在大南省，他们也已经把农村一线的市场，吃得干干净净，连骨头都不剩！”
李秀成说的字字斩钉截铁，
随着最后这句话落下，
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忍不住心中一怔。
陶县五金厂生产的产品，销售的方向主要就是广大农村。
如果农村市场已经被吃得干干净净，他们的产品还能卖给谁？
一众五金厂的副厂长、高层管理，也都面无血色。
陈卫国神情凝重，
他以前和厂里的人出去跑销路，主要都是跑的市级市场，还真没有深入到农村一线去了解情况。
还一直以为陶县五金厂的竞争对手是哪些市级的大国企。
可现在李秀成这么一说。
他才明白，陶县五金厂的真正对手是谁…
“李经理，说实话，我很佩服你，让我刮目相看。”
陈卫国迟疑着说道：“如果照你这么一说的话，我们想要盘活五金厂，重新打开销路，只能一个办法，那就是继续降价？”
“不！”
李秀成摇头：“陈厂长，我们是一个拥有接近500人的企业，除了工人之外，还有若干退休干部，人员成本是没办法摆脱的，要跟这些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小作坊打价格战，不现实。”
“那说来说去，问题岂不是又回到了原点，还得花钱买生产线！”
王副厂长拍了拍桌子，话音里已经带着不少情绪。
李秀成看了对方一眼：“王厂长，树挪死人挪活，我们的思维不应该局限在一个死胡同里。”
“你…！”
王副厂长脸色不善，
旁边的陈卫国急忙当和事老站出来：“老王别激动，我们这些老家伙思维是有点跟不上时代了，听听年轻人的意见也好。”
“行，我倒要听听，他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最后到底能说个什么一二三！”
王副厂长气呼呼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李经理，不要在意，你继续说。”
陈卫国笑了笑。
“我刚才已经把市场情况跟大家分析清楚，价格战不能打，产业也没有资金升级。”
“所以，我认为五金厂的发展方向或许就该作出适当的改变。”
李秀成接着说道：“现在不是计划经济，不是我们生产什么，市场就要什么，而是反过来，市场需要什么，我们就生产什么。我这里有一个新的木材加工生产项目，可以在现有的人员和设施基础上，立即投入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