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百岁寿诞催断肠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曦,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我,饮水汤汤,与君长诀!

湖北,武当山。

张翠山得知自己相濡以沫十年的妻子竟是伤害自己俞三哥的凶手,一时间悲愤交加,爱恨难绝。

张翠山跪在张三丰的面前,说道:“恩师,弟子大错已经铸成,无可挽回,弟子只求你一件事。”张三丰不明缘由,温颜道:“甚么事,你说罢,为师决无不允。”

张翠山磕了三个头,说道:“多谢恩师。弟子有一独生爱子,落入奸人之手,盼恩师救他脱出魔掌,抚养他长大成人。”

站起身来,走上几步,向着空闻大师、铁琴先生何太冲、崆峒派关能、峨嵋派静玄师太等一干人朗声说道:“所有罪孽,全是张翠山一人所为。大丈夫一人作事一人当,今日教各位心满意足。”说着横过长剑,在自己颈中一划,鲜血迸溅,登时毙命。

张翠山死志甚坚,知道横剑自刎之际,众同门定要出手相阻,强如张三丰也是没有准备,是以置身于众宾客之间,说完了那两句话,立即出手。

张三丰及俞莲舟、张松溪、殷梨亭四人齐声惊呼抢上。但听砰砰砰几声连响,六七人飞身摔出,均是张翠山身周的宾客,被张三丰师徒掌力震开。

但终于迟了一步,张翠山剑刃断喉,已然无法挽救。宋远桥、莫声谷、殷素素三人出来较迟,相距更远。

便在此时,厅口长窗外一个孩童声音大叫:“爹爹,爹爹!”第二句声音发闷,显是被人按住了口。

张三丰身形一晃,已到了长窗之外,只见一个穿着蒙古军装的汉子手中抱着一个八九岁的男孩。那男孩嘴巴被按,却兀自用力挣扎。

张三丰爱徒惨死,心如刀割,但他近百年的修为,心神不乱,低声喝道:“进去!”那人左足一点,抱了孩子便欲跃上屋顶,突觉肩头一沉,身子滞重异常,双足竟无法离地,原来张三丰悄没声的欺近身来,左手已轻轻搭在他的肩头上。

那人大吃一惊,心知张三丰只须内劲一吐,自己不死也得重伤,只得依言走进厅去。那孩子正是张翠山的儿子无忌。他被那人按住了嘴巴,可是在长窗外见父亲横剑自刎,如何不急,拚命挣扎,终于大声叫了出来。

殷素素见丈夫为了自己而自杀身亡,突然间又见儿子无恙归来,大悲之后,继以大喜,问道:“孩儿,你没说你义父的下落么?”无忌昂然道:“他便打死我,我也不说。”殷素素道:“好孩子,让我抱抱你。”

张三丰道:“将孩子交给她。”那人全身被制,只得依言把无忌递给了殷素素。无忌扑在母亲怀里,哭道:“母亲,他们为甚么逼死爹爹?是谁逼死爹爹的?”

殷素素道:“这里许许多多人,一齐上山来逼死了你爹爹。”

无忌一对小眼从左至右缓缓的横扫一遍,他年纪虽小,但每人眼光和他目光相触,心中都不由得一震。殷素素道:“无忌,你答应母亲一句话。”

无忌道:“母亲,你说。”

殷素素道:“你别心急报仇,要慢慢的等着,只是一个也别放过。”

众人听了她这冷冰冰的言语,背上都不自禁的感到一阵寒意,只听无忌叫道:“母亲!我不要报仇,我要爹爹活转来。”

殷素素凄然道:“人死了,活不转来了。”

她身子微微一颤,说道:“孩子,你爹爹既然死了,咱们只得把你义父的下落,说给人家听了。”

无忌急道:“不,不能!”殷素素道:“空闻大师,我只说给你一人听,请你俯耳过来。”

这一着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尽感惊诧。

空闻道:“善哉,善哉!女施主若能早说片刻,张五侠也不必丧生。”走到殷素素身旁,俯耳过去。殷素素嘴巴动了一会,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空闻问道:“甚么?”殷素素道:“那金毛狮王谢逊,他是躲在……”

“躲在”两字之下,声音又模糊之极,听不出半点。空闻又问:“甚么?”殷素素道:“便是在那儿,你们少林派自己去找罢。”

空闻大急,道:“我没听见啊。”说着站直了身子,伸手搔头,脸上尽是迷惘之色。

殷素素冷笑道:“我只能说得这般,你到了那边,自会见到金毛狮王谢逊。”她抱着无忌,低声道:“孩儿,你长大了之后,要提防女人骗你,越是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

将嘴巴凑在无忌耳边,极轻极轻的道:“我没跟这和尚说,我是骗他的……你瞧你母亲……多会骗人!”说着凄然一笑,突然间双手一松,身子斜斜跌倒,只见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原来她在抱住无忌之时,已暗用匕首自刺,只是无忌挡在她身前,谁也没有瞧见。无忌扑到母亲身上,大叫:“母亲,母亲!”

但殷素素自刺已久,支持了好一会,这时已然气绝。无忌悲痛之下,竟不哭泣,瞪视着空闻大师,问道:“是你杀死我母亲的,是不是?你为甚么杀死我母亲?”

空闻陡然间见此人伦惨变,虽是当今第一武学宗派的掌门,也不禁大为震动,经无忌这么一问,不自禁的退了一步,忙道:“不,不是我。是她……是她自尽的。”无忌眼中泪水滚来滚去,但拚命用力忍住,说道:“我不哭,我一定不哭,不哭给你们这些恶人看。”

就在此时一道童急步奔来,边跑别说道:“师祖爷,山下来五人,说是师祖好友,自称大元王保保!”

那小道童喊的声音大,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这里所有人当然都没有听说过王保保的名字,都是好奇,自称张三丰的好友,那肯定是上百岁的老头了呀,他们不知道也正常。

五人,看似在走却是飞快,一眨眼就到了殿外,一众人让开一条路,只见来者是三个大喇嘛一个小喇嘛,还有一个魁梧的年轻人,突然出声:“张真人,好久不见,晚辈有礼了。”

不见其说话,这内力绵延,有力,可见其内力深厚,众人也不敢多问,只等来着自己通报姓名,帖木儿对着张三丰躬身一礼,张三丰看到是王保保,虽然欢喜,但却不能笑出来,自己的弟子刚刚自尽:“小友来的不是时候,我的爱徒刚刚自尽,见谅。”张三丰也是躬身还了一礼。

众人都是惊讶了,此人小小年纪便和张三丰同辈。

帖木儿走到中央,看着俩具尸体,和一个小孩,想来此人便是张无忌,帖木儿走到近前,摸了摸张翠山的脉搏,却是一片死寂,张无忌对着帖木儿说道:“你这恶人休要碰我父亲母亲。”

帖木儿有摸了摸殷素素的脉搏,次旦也上前,观察二人,张翠山已然死透,殷素素却是还有一丝气息,不过,次旦手指剑式,在殷素素的周身大穴,反复点击,根穴、门穴、商门、巨阙。

帖木儿说道:“小张公子,这个喇嘛是在救你母亲,莫要阻拦。”

张三丰也是不清楚密藏功夫的奥妙说不定真的可以:“无忌可以让他试试。”

只见次旦刚猛细密的内力运入殷素素体内,殷素素也是悠悠转醒,张无忌叫道:“母亲,母亲,求求你救救我父亲。”

众人都知道,张翠山已然死绝不可能了,众人也不说破。

次旦运完功,起身运气,帖木儿小声问道:“怎么样?”次旦微微摇头,在场众人都知道这个喇嘛的意思,他们也想看看密宗喇嘛的功夫有何奇妙之处,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殷素素虚弱的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儿子在身边,虚弱的说道:“无忌,怎么回事,我不是死了吗?”

张无忌哭着说道:“母亲,是,是他救了你。”张无忌指着帖木儿。

殷素素聪明机灵,一看到帖木儿的鞋子就知道他是蒙古人:“为何要救我?”张无忌把殷素素扶了起来,匕首早已拔出,暂时封住穴道。

帖木儿蹲下说道:“我和张真人乃故交,救你理所当然,本来是送可以救俞三侠的药,不过我等来到的有些晚了,你命不久矣。”

殷素素这才放心,求着帖木儿说道:“可以救俞三侠,我殷素素感激不尽,至少我可以瞑目了。”

然后殷素素摸着张无忌的头去世了,手软趴趴的垂下。

一众人摇摇头均是不忍逼死这一家三口。

帖木儿大怒,他本来想着,朝廷就已经够狠了,没想到这些武林中人比朝廷的恶官恶吏都恶毒,帖木儿站起来大笑,一阵音波袭来,堪比狮吼功了,却是没有杀人的想法,次大笑,众人都是一番震惊,此人内功绝对是在场数一数二的。

帖木儿掉头便走,四个喇嘛原先在二人尸体前诵经,看到帖木儿要走,四人转身便起,紧随其后,帖木儿便走边说道:“张真人,晚辈王保保下次叨扰,告辞。”

张三丰也是明白事理,说道:“武当山随时恭迎。”

然后多吉将一个包裹递给递给张三丰,张三丰也有知道包裹里就是神药

空闻大师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张真人,这等变故……嗯,嗯……实非始料所及,张五侠夫妇既已自尽,那么前事一概不究,我们就此告辞。”说罢合十行礼。

张三丰还了一礼,淡淡的道:“恕不远送。”少林僧众一齐站起,便要走出。殷梨亭怒喝:“你们……你们逼死了我五哥……”

但转念一想:‘五哥所以自杀,实是为了对不起三哥,却跟他们无干。’一句话说了一半,再也接不下口去,伏在张翠山的尸身之上,放声大哭。

众人心中都觉不是味儿,齐向张三丰告辞,均想:“这一个梁子当真结得不小,武当派决计不肯善罢甘休。从此后患无穷。”

只有宋远桥红着眼睛,送宾客出了观门,转过头来时,眼泪已夺眶而出。

无忌憋了良久,待静玄、纪晓芙等出了厅门,正要大哭,岂知一口气转不过来,咕咚一声,摔倒在地。俞莲舟急忙抱起,在他胸口推拿了几下,岂知无忌这口气竟转不过来,全身冰冷,鼻孔中气息极是微弱,俞莲舟运力推拿,他始终不醒。众人见他转眼也要死去,无不失色。

张三丰伸手按在他背心“灵台穴”上,一股浑厚的内力隔衣传送过去。

以张三丰此时的内功修为,只要不是立时毙命气绝之人,不论受了多重损伤,他内力一到,定当好转,哪知他内力透进无忌体中,只见他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紫,身子更是颤抖不已。

张三丰伸手在他额头一摸,触手冰冷,宛似摸到一块寒冰一般,一惊之下,右手又摸到他背心衣服之内,但觉他背心上一处宛似炭炙火烧,四周却是寒冷彻骨。

若非张三丰武功已至化境,这一碰之下,只怕也要冷得发抖,便道:“远桥,抱孩子进来那个鞑子兵呢?找找去。”

宋远桥应声出外,俞莲舟曾跟那蒙古兵对掌受伤,知道大师兄也非他敌手,忙道:“我也去。”两人并肩出厅。

张三丰押着那蒙古兵进厅之时,张翠山已自杀身亡,跟着殷素素又自尽殉夫,各人悲痛之际,谁也没留心那蒙古兵,一转眼间,此人便走得不知去向。

张三丰撕开无忌背上衣服,只见细皮白肉之上,清清楚楚的印着一个碧绿的五指掌印。张三丰再伸手抚摸,只觉掌印处炙热异常,周围却是冰冷,伸手摸上去时已然极不好受,无忌身受此伤,其难当可想而知。

过不多时,宋远桥与俞莲舟快步回厅,说道:“山上已无外人。”两人见到无忌背上奇怪的掌印,都吃了一惊。

张三丰皱眉道:“我只道三十年前百损道人一死,这阴毒无比的玄冥神掌已然失传,岂知世上居然还有人会这门功夫。”

宋远桥惊道:“这娃娃受的竟是玄冥神掌么?”他年纪最长,曾听到过“玄冥神掌”的名称,至于俞莲舟等,连这路武功的名字也从未听见过。

张三丰叹了口气,并不回答,脸上老泪纵横,双手抱着无忌,望着张翠山的尸身,说道:“翠山,翠山,你拜我为师,临去时重托于我,可是我连你的独生爱子也保不住,我活到一百岁有甚么用?武当派名震天下又有甚么用?我还不如死了的好!”众弟子尽皆大惊。各人从师以来,始终见他逍遥自在,从未听他说过如此消沉哀痛之言。

殷梨亭道:“师父,这孩子……这孩子当真无救了么?”张三丰双臂横抱无忌,在厅上东西踱步,说道:“除非……除非我师觉远大师复生,将全部九阳真经传授于我。”

众弟子的心都沉了下去,师父这句话,便是说无忌的伤势无法治愈了。

众人沉默半晌。俞莲舟道:“师父,那日弟子跟他对掌,此人掌力果然阴狠毒辣,世所罕见,弟子当场受伤。可是此刻弟子伤势已愈,运气用劲,尚无窒滞。”

张三丰道:“那是托了你们‘武当七侠’大名的福。以这玄冥神掌和人对掌,若是对方内力胜过了他,掌力回激入体,施掌者不免受大祸。以后再遇上此人,可得千万小心。”

俞莲舟应道:“是。”心下凛然:‘原来那人过于持重,怕我掌力胜他,是以一上来未曾施出玄冥神掌的全力,否则我此刻多半已然性命不保。下次若再相遇,他下手便不容情了。’

又想:‘我身受此掌,已然如此,无忌小小年纪,只怕……只怕……’

宋远桥道:“适才我一瞥之间,见这人五十来岁年纪,高鼻深目,似是西域人。”

莫声谷道:“这人掳了无忌去,又送他上山来干么?”

张松溪道:“这人逼问无忌不得,便用玄冥神掌伤了他,要五弟夫妇亲眼见到无忌身受之苦,不得不吐露金毛狮王的下落。”

莫声谷怒道:“这人好大的胆子,竟敢上武当山来撒野!”

张松溪黯然道:“上武当山撒野的人,今日难道少了?何况这人挟制了无忌,料得咱们投鼠忌器,不敢伤他。”

张三丰说道:“咱们尽力而为,他再能活得几时,瞧老天爷的慈悲罢。”对着张翠山的尸体挥泪叫道:“翠山,翠山!好苦命的孩子。”抱着无忌,走进自己的云房,手指连伸,点了他身上十八处大穴。

无忌穴道被点,登时不再颤抖,脸上绿气却愈来愈浓。

张三丰知道绿色一转为黑,便此气绝无救,当下除去无忌身上衣服,自己也解开道袍,胸膛和他的背心相贴。

这时宋远桥和殷梨亭在外料理张翠山夫妇的丧事。俞莲舟、张松溪、莫声谷三人来到师父云房,知道师父正以“纯阳无极功”吸取无忌身上的阴寒毒气。

张三丰并未婚娶,虽到百岁,仍是童男之体,八十余载的修为,那“纯阳无极功”自是练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俞莲舟等一旁随侍,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只见张三丰脸上隐隐现出绿气,手指微微颤动

张三丰坐在一旁,慢慢以真气通走三关,鼓荡丹田中的“氤氲紫气”,将吸入体内的寒毒一丝一丝的化掉。

......

两年之后,俞岱岩虽然还是有点不利索,却是可以言语了,时不时也可以下地走两步,想来是黑玉断续膏量有些少,所以恢复的慢。

殷梨亭对着俞岱岩说道:“俞三哥,师傅说这药是大都那位给的,听说数月就好,你这两年都不利索,是不是那王保保骗人呢。”

俞岱岩一瘸一拐拄着拐杖,说道:“哎,可以动我就心满意足了,还奢求什么呢?”

张三丰这时候走了进来,来看看俞岱岩的伤势,说道:“此药却是神药,药方我两年都没有研究出来,王保保走时候也没有询问使用方法,用法可能不只是外敷吧,我已经去信,询问,想来不日便会有答复。”

张三丰脸色一正:“无忌的寒毒越来越严重,我打算亲自去少林求取一番。”

大都。

帖木儿在校场练习龙象般若功,顺便练习弓马骑射,如今他的龙象般若功已经到达七重,想要更进一步却是艰难,只能出去江湖闯荡才能更进一步,赵敏在一旁拿着布帕等着帖木儿,帖木儿对于这个刁蛮任性的郡主还是印象不错的,至少她在自己面前很乖。

帖木儿对着赵敏说道:“最近不去江湖玩啊,怎么有空来找我。”

赵敏说道:“哎呀,你说的好像我不找你似的。”

赵敏一气之下跳上帖木儿的脖子,蒙住他的眼睛。

帖木儿用手扶着赵敏“哎,你小心一点啊。”

“哼你敢摔我,我就咬你。”

帖木儿微微一笑,腿部微曲,内劲用于腿上,赵敏也感觉到了,急忙说道:“哎哎哎,王保保,你不要...啊!”

帖木儿一跃而起,数丈高,赵敏则是闭着眼,不敢看,帖木儿一把将她抱了下来,赵敏一落地便是一掌,帖木儿躲都没有躲,赵敏也是有内力的,水准也就堪堪二流,帖木儿内功心经早已登堂入室,龙象般若功的刚猛挤身准超一流也是可以的,这一掌可以说不痛不痒。

赵敏不乐意了,侧过脸,嘟着嘴说道:“哼,呆子,都不陪我玩。”

帖木儿看着这个有趣的女孩,情不自禁用手背摸着她的左脸颊,这倒是让赵敏特别欢喜,微微一笑,然后垫着脚尖,‘吧嗒’在帖木儿右脸颊亲了一口,转身蹦蹦跳跳的,就逃走了。

帖木儿看着赵敏的背影,不知道只想着什么。

然后帖木儿通知师兄弟四人,让他们随他南下,因为张三丰邀请。

师兄弟几人武功和两年前没甚么区别,只是多吉已经龙象般若功第一重圆满了,这也正常,堆岁数俩年任何人都可以到达第一重。

顺嘴说一下金刚宗是xz,藏家佛教门派,金刚门是传统佛教门派,中原传西域的佛教,金刚宗属于四大密宗之一,金刚门则不是,二者毫无关系,也没有任何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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