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泽声音清冽，似乎和往常一样，然而康乔却微微皱眉，听出了一点不对劲，康乔细细翻开文件。
自从上回那个部门经理出了事，康乔但凡看文件都务必提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错过一点细节，翻了几页合同，细细看着条例。
赵清泽见康乔一直不出声，道：“怎么了？”
康乔眉头微蹙，这合同看着有点不对劲啊，但这可是华阳的合同，康乔只得问找清泽：“清泽大哥，这份合同有点不对劲，我担心具体实施起来会有问题。”
车子忽然停了下来，赵清泽沉默的坐在车内，面色冷凝，他倒没想到康乔居然能看出来。
“既然觉得有问题，那就退回来吧，我再仔细看看。”赵清泽淡淡道。
康乔犹豫了下，也同意了，虽然康氏现在急需资金，可也不能拖着华阳一起下水，康乔将文件递给许晴：“送回华阳吧。”
许晴拿着文件，在原地停留良久没出去，直到康乔投来疑惑的视线，许晴才说道：“康总，赵先生不是简单的人，您要小心。”
康乔愣了下，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了？清泽大哥哈佛毕业自然不是简单的人，虽说商场如战场，但清泽大哥不是那样的人。”
“康总……”
“去把文件退回给华阳吧，康氏的事，我会努力的。”
康乔露出个鼓励的笑容，但谁都能看出眼底的勉强，许晴嘴里的话再度咽了回去，她也不清楚赵清泽的目的是什么，但许晴知道，赵清泽当年忽然变故一定有原因，忽然回B市也一定是有什么目的。
脑海里飞快的闪过那张戴着眼镜微笑的温和少年，许晴神情恍惚了一瞬，嘴角一抹苦涩。
回不去了，早就回不去了。
发生那件事之后，许晴和赵清泽的关系这一辈子都不会好转。
赵清泽回了华阳没多久，康氏递过来的合同就到了，拿着那崭新的合同，赵清泽面沉如水，办公室的门忽的敲响，策划部部长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然而迎面就是一份文件，文件夹的硬角砸的策划部部长的额头微红。
“你是怎么拟定的文件！错漏百出！还能指望别人看不出来么？”赵清泽低沉着声音，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总经理……我立马去重做！”
赵清泽抿着唇，不悦道：“不用了。我小看了康乔。”
如果此时的康乔看到赵清泽这般模样，不知会作何感想，她信任的清泽大哥，其实并不如她想象的那么美好。
天色黑暗，路上车辆稀少，康乔蹲在路边手里拿着一听可乐，加班到凌晨才下班，康乔这几天都是这样度过的。
但康乔却迟疑着不想回家，不想见霍司南那张脸，康乔怕，那张如艺术家雕刻完美的脸露出不屑的表情，吐出讽刺的话语。
康乔虽然极力挽救公司，还补了资金，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康氏在慢慢衰败下去。
无能为力，正如霍司南说的那样，康乔无法守护康氏。
不远处停着一辆车，赵清泽透过车窗静静的看着在路边的康乔，一向不抽烟的他却抽了好几根，烟灰抖落在街边。
一抹不忍从赵清泽心头划过，缓缓的拿出手机打给康乔。
“阿乔。”
赵清泽看着康乔接了手机，淡淡道：“阿乔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康乔笑了笑：“没事，清泽大哥你已经帮我够多的了，如果……如果公司真的在我手里破产了，我也认了。”
隔着一个马路，赵清泽却能清晰的看到康乔那苦涩的笑意，心猛地抽痛，赵清泽没了以往冷静的假象，难得慌乱的挂了手机。
眼睛看着马路边的康乔，赵清泽紧绷着唇线，眸中隐隐有些许挣扎，然而手刚刚碰到门把，一辆玛莎拉蒂停在康乔面前。
康乔手里还拿着可乐，眼前那熟悉的皮鞋让康乔面色一变，立马起身转头就走，霍司南拉住了康乔的手臂，看了眼那可乐，淡淡道：“你要在外面晃多久才回去？”
康乔闭上眼睛，猛地甩开霍司南的手：“不用你操心！我今晚去酒店……”
“有家不回去酒店，康乔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啊！跟我回去！”霍司南拉着康乔的手就往车里拽，在家里等了那么久，指针转了一圈又一圈康乔还没回来，根据手机上的定位，霍司南找过来却见康乔在路边蹲着，心头一阵火气。
“康乔！这么恶心的样子你给谁看？不就是公司破产了么！”
康乔心狠狠一跳，呼吸颤抖，却什么也没说。
“跟我回去。”
霍司南拉着康乔进车，康乔几番抗拒然而还是被霍司南塞进了车里，锁上车门。
车厢内没有任何人说话，然而颤抖的呼吸却如此清晰，康乔偏过头看窗外，霍司南掰过康乔的脸，让她正对着自己。
那双漆黑的明亮的眼睛，此时充满了悲伤和痛楚。
霍司南的手微微颤抖，该说的话此时都如鲠在喉，深邃的眼眸里藏了太多东西。
两人距离极尽。似乎抬头就能吻在一起，然而却又隔了很远。
远处，赵清泽看着那两人，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缓缓握紧，半晌，重重的垂在方向盘上，低头，阴影盖住了面容，看不清神情。
霍家。
张妈早就得了先生的吩咐准备好了夜宵就等着夫人回来吃，然而当大门打开，霍司南面色冷凝带着怒意，而康乔神色冷淡却含着隐隐的绝望。
一进客厅，霍司南就将桌上的文件全数扔在康乔的脚下。
“康氏的财务报告，想必你比我更清楚，这样的公司早就被内部的一些蛀虫啃干净了！”
何景当初要夺得康氏的掌控权，结果却失败，那些行为的后果已经给康氏造成了影响，而这回康乔被人坑，钻了漏洞，投入了无法回收的资金，只能打破牙齿和血吞。
看着康乔默然悲伤的样子，霍司南心里微痛，可面上依旧冷淡。
康乔捡起那些文件，上头惨淡的数据深深刺痛了她的心，缓慢起身，康乔淡淡道：“那又如何，该我做的我依旧会做，在康氏没破产之前我会一直努力！”
“那破产了呢？”霍司南残酷的指出这个事实。
康乔睫毛微颤，动了动唇瓣：“我会亲自去美国向爷爷请罪！”
霍司南沉默的站在那儿，无人能窥得他的内心，康乔的目光看过去，自嘲：“你满意了？把我如此羞辱一番你满意了吧？”
霍司南想否认，然而却无法说出口，康乔那痛楚的眼神在眼前挥之不去，他头一次知道什么叫自食其果，但他没办法，他只能这样在康乔的心里留下重彩的一笔，恨也罢了，至少她能记着自己。
可微末的后悔却在看到康乔那眼神之后渐渐蔓延开来，连康乔何时上楼的都不知道。
客厅里就剩下霍司南一人，静静的坐着。
张妈走了过来，轻叹：“先生，那夜宵还送给夫人么？”
霍司南怔讼一瞬，沉默良久，道：“送上去吧，别说是我叫的。”
“是。”
张妈端着夜宵上了楼，敲响康乔房间的门：“夫人，是我，张妈。”
康乔拧开了门把，张妈笑着把夜宵递给康乔：“刚才见您回来了，就做了点夜宵，夫人您吃点吧！”
那夜宵还冒着热气，香气扑鼻，康乔忙了一整天，脸色都不好看，只是却没胃口：“我没胃口。”
张妈连忙道：“这人不吃饭可不行啊！夫人您就当满足一下张妈我的心愿，您要是饿着了，我心里不舒坦啊！”
康乔看了眼张妈，扯出个笑意：“那好吧。”
张妈立马把勺子递给康乔，康乔接过勺子吃了口那肉粥，里头还有香菇的香气，康乔忍不住多吃了两口，热气掩盖了康乔那微红的眼眶。
一碗粥康乔吃了大半，张妈端着碗刚要下楼，二楼转角，霍司南走了出来，看了眼那碗。
张妈立马会意笑道：“夫人吃了一大半呢。”
霍司南点点头，沉默的转身离开了。
第二日清晨，也不知是昨晚那粥太香，还是太累了，今早康乔醒来时，已经十点多钟了，看了眼时间，康乔急急的穿衣洗漱，正准备走的时候，疑惑的拿起闹钟，她记得昨晚设置闹钟时间的，怎么可能没听到？
算了不想了，康乔快步离开家，选了近路走，半个小时内终于到了公司，然而一进公司，迎头的许晴难掩激动之色的迎了上来。
许晴的冷静康乔是知道的，很少有这样激动的时候，然而当康乔看了那文件却彻底怔住了。
“早上的时候董事会紧急召开，已经通过了这个文件，就等康总您确认没问题之后签字了！”
许晴短暂激动之后也恢复了平常的效率，认真的报告着，然而却见康总一脸不可置信，翻了文件一遍又一遍。
“康总，您怎么了？”
康乔的目光最终胶着在那凌厉的签字上。
“霍总将入股康氏，但要康氏百分之五的股权。”
入股康氏，这对此时的康氏来说简直就是救命甘泉，但霍司南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股权？
起初康乔也是如此认为，但看到入股资金之后，康乔这个想法就渐渐有些动摇。
两亿！
此时的康氏已经危在旦夕，这两亿对康氏来说，比那百分之五的股权要多得多！
康乔紧紧捏着文件，神色微微恍惚：“什么时候的事？”
“今早霍总亲自来的，不过那时候康总您不在，董事会就召开紧急会议讨论。”许晴皱了皱眉：“康总您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康乔深吸一口气，把文件递给康乔：“我有事先走一步。”
许晴接过文件，看着康乔急匆匆的离开公司，推了推眼镜，约莫有些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