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懿散发素面, 半张脸全是血,成了脸上唯一的粉饰,血不是她自己的, 可血黏糊糊涂在上面,她难受,还有脖子上琵琶弦。
只是现在也顾不上难受, 她伏在他怀里,脸却被迫抬着,眼睫簌簌一颤,眼眶热热的, 似有月光泊在里头。
昭霁元越发觉得头刺疼,疼得他眼底似乎都要生出血色,拇指轻蹭掌下的那张脸。
父皇想要他护住她一辈子,而她,随着年岁长大生出了叛逆之心,长了翅膀想振翅高飞。
他不会让这两人如愿, 绝不会。
蓦地松开怀里的少女, 昭霁元起身几步,从案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柄白玉戒尺,在烛火下通身雪白, 边缘隐隐带青。
他握住白玉戒尺,回身看向昭懿,昭懿一看到戒尺, 就明白即将发生什么。
一刹那觉得不公, 她只是想离开,并没有做错什么,他有什么理由罚她?
这种愤然情绪叫她下了床榻想跑, 可没有跑到竹帘处,便被捉住。
她第一次被昭霁元这么用力拖拽,身子重新摔进软褥里,衣摆如重瓣秋海棠散开。
她脸埋在里面半晌,扭过肩想说些什么,视线对上昭霁元的,不自觉一瑟缩,可还努力辩驳,“我今夜只是想离开,我没错……”像是想到什么,补了一句,“皇兄也不该对嘉月如此过分,日后会后悔的。”
后悔两字低不可闻。
待日后他发现自己对嘉月的感情,怕是又要怨上旁人,伤了他们之间门的情分。
昭霁元听到昭懿的话,额角突突的疼。
没错吗?
她的存在就是错。
昭霁元把手里的戒尺捏紧,他额上还有因头疼而渗出的虚汗,那张脸湿白,看着随时会晕厥过去,语气倒是稳的,“你自己伸手,还是我来。”
昭懿没动。
昭霁元默数了十六息,他宠昭懿十六年,自诩未短过她分毫,今后日子她要一笔笔还回来,不是不愿意体体面面当公主,做他妹妹么?宁可跟奴隶厮混,宁可嫁给连人都算不上的畜牲,那他的确也没必要再纵着她的娇性。
欺身上榻,将昭懿手扯了出来,她中途有微弱的挣扎,但只是负隅顽抗,他稳稳扣住她腕骨,像夫子一般教诲她。
同时,他自己手里不知何时又缠上一根琵琶弦,琵琶一共四根弦,一根弦绑在昭懿脖子上,一根绕于他手心。
他打昭懿手心一下,琵琶弦在手心就勒得更紧一分。
一共罚了十六下,末时,昭霁元手中的琵琶弦割破皮肉,似深入骨。
“记住这种疼。”他说。
她欠他的,不是吗?
说来是父皇亲自把自己软肋交于他手,心爱之人的女儿被自己儿子欺负,父皇心中会痛吗?会同他现在这样,痛得整颗心都恨不得剜出来吗?
他一心一意对待的妹妹却是害死自己母妃的因,如果不是父皇为了给她一个好身份,母妃不应该死的。他真正的妹妹早成了一抷黄土,没人知道她曾来过这个世上,也没人知晓他母妃死时的绝望。
她为了那个男人不顾生命危险生子,等来的是枕边人亲手勒紧的白绫。
昭霁元看了眼昭懿,她眼睛已经阖上,眼角还挂着一滴可怜兮兮的眼泪,像是昏睡了过去,对外界接下来发生的事实再无法知晓。
曾记得她幼时,自己也罚过她,那时候她年龄小,比现在还爱哭,受一点儿委屈就娇气得不行,他罚她的时候,自己手都在抖,可是不罚不行,她不会长记性。
罚完,得了她好几句“坏皇兄”,哄了许久人才湿漉着脸睡着了。
那时他在她床旁守着,寸步不离。
昭霁元低下头,用没受伤的手轻轻抚摸她的长发。
溶溶,别哭了。
翌日醒来,昭懿发现房中只有她一个人。
经过一夜的伤仿佛更疼了,她手动一下,手心就火辣辣的疼。
醒一阵睡一阵,有时候实在太疼,就咬自己的唇,以痛止痛。她躺在床上,一时有些出神。前世她曾亲眼见过昭霁元对她的厌恶,今生像是重蹈覆辙。
不对,前世都没有像今生这般如此。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再次清醒的时候,人在浴桶里。
疼痛的手好像已经不再疼了,至少没有先前那般疼。昭懿先看向自己的手,随后看到肩膀处的手。那是一双男子的手,上面还有未完全愈合的伤,碰到水,悠悠地漫出血色。
她意识到什么,闭上眼,可这一切跟以往都不同,原先是巾帕擦过,这一回昭霁元的衣袖泡进水下。
几乎立刻就睁开眼,昭懿一张脸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