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昭懿醒的时候华妫容并不在房中,这让她愣了一下,还伸手摸了下一旁的床榻。
冷的。
像是早就起床了。
先前在船上,她每次睁开眼都是在华妫容的怀里,今日的变化竟叫她有些不适应。
华妫容是深夜后才回来的,那时昭懿都已经睡下了。她今日在客栈里待了一整日,华妫容让他的手下给她留了话,说他有事外出,让她哪儿都不要去。
昭懿被水声吵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华妫容回来了,她想了想,还是爬起来披了件外衣下榻,“凤愚?”
水声骤停。
“我吵醒你了?”华妫容的声音响起。
“我白日无事做,睡了很久,方才本就睡得浅。”昭懿在屏风外停住脚步,“你用过膳了吗?”
“没有。”
昭懿道:“那我叫人给你弄点吃食?”
“嗯。”
一刻钟后,一碗青菜寡水面端了上来。
华妫容是个不挑嘴的,寡水面也吃得一干二净,昭懿在旁陪着,给他倒了杯温茶。一杯茶入肚后,他将身体往椅背一靠,漂亮眼珠子往昭懿身上一睋,忽而伸臂把人抱到腿上,“你今儿怎么对我那么好?”
话是这样说,眉眼明显舒坦开。
昭懿白日便猜想过他今日外出的缘由,多半是为了她的事奔走。人与人之间不能总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华妫容冒着危险送她来上京,为她的事费心,她总要待他好些。
但这些肯定不能直接跟他说,说了便像是利益交换。
因此,昭懿只定定地看着他,“你不喜欢?”
话方落地,就被人揉进怀里,头顶上方传来华妫容的声音,“后日卯时,我带你进大昭皇宫。”话语一顿,他声音沉了不少,“不过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保证,你不会留在那里,等事情了了,跟我回巫国。”
昭懿从求华妫容派人送她回上京的那时,就知道他肯定会私下去调查。虽然她没提自己回上京的缘由,但从茶楼华妫容安慰她一事可以看出,他是知道她的身世疑云的。
她来上京是想面对面问父皇,问昭霁元所说是否当真,她是否真不是他的女儿,而他又是否真的残忍杀害她的生母和昭霁元的母妃。
她虽然从未见过贵妃,可她心目中是一直将她视为自己的母亲,视昭霁元为自己一母同胞的皇兄。
如果昭霁元所言并无虚假,那她除了跟在华妫容身边,似乎没有下一个去处。
倘若昭霁元所言字字非真,她还是父皇的女儿,那她……
昭懿明白华妫容的顾虑,他送她来上京,不会善心到留她在父皇身边。她必须跟他回去,不然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可这里又牵扯到其他问题,华妫容还会不会出兵攻打大昭,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华妫容攻打她的母国。
但不管昭霁元说的真与假,她只能跟华妫容回去,她不回去,他只怕出兵的速度更快。
前世他也是如此,为了嘉月出兵。
越想越乱,像缠在一块的蛛丝,昭懿只能暂且搁下昭巫两国的纠纷,她现在担心也无用,昭霁元还在虎视眈眈,她要阻止华妫容出兵,甚而劝动他降服昭霁元,都是一件大难事。
她能做的只是希望于在华妫容心中,她的分量更重些,他会为了自己迟疑思虑,这样的话,还有可商量的余地,也许五座城池能暂保大昭太平。
什么都不出,换华妫容退兵,这种可能性太渺小,就算华妫容首肯,怕是那位巫国国主也不会同意。
“我会跟你回巫国。”
昭懿直起身体,双眸认真地看向华妫容。从决定自己和亲开始,她就想过这辈子就长居巫国,只是中间发生了许多事。她说完犹豫要不要再将后面的话说出。
比如她希望华妫容能尊重她,爱而相敬,才是夫妻之道。她不想成为他豢养的笼中鸟,他娇养她,却不给她半分尊重,一面看似对她情深似海,一面瞒着她对她身边人出手,对她母国出手。
迟疑再三,昭懿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等此事了了,再寻个机会同他好好说罢,现在并不是个好时机。
华妫容得了昭懿的承诺,似乎依旧不放心,当真是兵蛮子,一身用不完的精力,在外奔走一日还有余力。
昭懿玉体沾满细汗,只觉得小死一回,最后求饶地呜咽叫了好多声夫君,勉勉强强才得了怜惜。
华妫容把人重新搂入怀中,闲不住般又在昭懿腮肉处落下几个吻,一路吻到耳后,鼻尖尽是她身上的甜香后,深深一吸气,“溶溶。”
闭目养神的昭懿听到自己的小名,不由睁开眼,她眼睫湿漉漉的,一双眼则盈汪汪,www.youxs.org。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唤她小名。
“别负我。”
昭懿没想到会听到这三个字,她怔愣住,而说出那话的男人在这瞬间将她彻底搂入怀里,脸也被迫埋进他胸前,像是不想叫她看清他此时神情。
恰好,她贴的位置是他胸口,听到他一声又一声强而有劲,似战鼓的心跳。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的心仿佛也跳快起来。
也许是夜太深了,神思迟钝,又或许的确是华妫容的情绪影响到她。
她两辈子曾得过一些爱护,父皇疼爱她,可现在父皇可能不是她的父皇。皇兄对她知疼着热,可转眼那些厚爱皆可收回,她也曾将香薇和香眉视为非常重要之人,但她们会为了自己豁出命,却也会为了一己之私在一国大事上糊涂拎不清。
昭懿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后,伸出双手回抱住华妫容,他一身汗,她也是,倒也说不上嫌弃了。
她听到自己嗯了一声。
后日卯时初,天色浓黑,昭懿穿上太监服,跟着采买的太监进了宫。
她身旁是同样换上太监服的华妫容,只不过她的鞋子里塞了不少东西,肩膀也垫宽不少,华妫容则必须将背弯得再弯,才不至于身高差看起来太多。
从掖门旁的小偏门进入,那些侍卫检查的时候,昭懿心跳得极快,她不怕自己被发现身份,是怕旁边的人被发现。
华妫容也太过大胆,敢只身入大昭皇宫。
她本不欲让他陪同,但他却是反问:“你想叫谁陪?”
他将他手底下那群下属名字念了个遍,最后竟古怪地吐出夜柳的名字,“你别告诉我你想着夜柳。”
什么乱七八糟的。
夜柳此行都没有来,她叫夜柳陪什么。
华妫容似乎看懂她表情,嗤声道:“你那个宫女和矮子也不行,我不信他们。至于其他人,他们武功都不如我。”
“可你是巫国少主,你……再天大的本事,能一人敌过千军万马?”昭懿虽不清楚内廷有多少侍卫,但数量肯定不少,华妫容再厉害,万箭齐发,他也会变成一只刺猬。
她以为这样说能劝动华妫容,哪知道他反而唇角一翘,“你在为我心忧?”
昭懿沉默。
面前的男人没完没了,“是不是?你是不是心忧于我?”
罢了,他最好别成为一只犟刺猬。
在昭懿和华妫容入宫的同时,乌荀嘎吱一声推开了南琴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