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帖木儿东征

“二月甲申,老挝土官刀线歹领小邦勐骚、勐掌、勐川圹、勐占等地土司入贡昆明,请求入京封贡。”

永乐四年二月,在郑和经略南洋的同时,大明平灭安南的消息也开始传开。

距离安南最近的老挝等地土司开始集体向云南昆明遣使,乞请入京朝贡。

对此,朱棣也动了将老挝纳入了三宣六慰的体系的想法,故此将朱高煦召来了武英殿。

“俺准备把这次请贡的土司皆并入老挝军民宣慰司,以土官刀线歹为宣慰使,命礼部铸印给之,你觉得怎么样?”

殿内,朱棣说着自己的想法,无非就是想要用刀线歹团结起整个老挝地区的所有土司,进而来达到羁縻当地的目标。

面对朱棣的想法,朱高煦根据自己这么多年翻看的史料,以及西厂在中南半岛的情报收集来分析了一下,随后才作揖开口道:

“爹,赐贡册封老挝南边的土司倒是容易,不过怎么掌控这个地方比较困难,儿臣请问您对这个地方了解多少?”

朱高煦询问朱棣,朱棣却也被这话问住了。

别说他,就连礼部尚书李至刚,甚至专门负责三宣六慰的礼部官员都说不清楚老挝地区的情况。

大明对外的情报向来稀烂,所以西厂成为了填补这方面的机构。

“你问俺,就说明你对那地方了解,既然如此,你便与俺说说。”

朱棣倒也耿直,不懂的就询问。

“借父亲地图一用。”朱高煦走上前去,王彦也连忙将朱棣身后挂着的地图一份份拉起,最后露出了朱高煦当初所绘画的中南半岛大致地图。

“这份地图有些老旧了,改日儿子为您更换一幅图。”

瞧着那许多错误的老挝地图,朱高煦倒是承认了自己当初绘画这份地图时犯的错误,毕竟当初他没有那么多时间翻看老挝地区的史料,西厂也没能掌握老挝境内土地的情况,所以出现错误倒也不奇怪。

面对这份问题地图,朱高煦用毛笔将地图修改了一下,随后才对朱棣解释道:

“刚才父亲您提到的那些土司,都是在澜沧江(湄公河)中游地区的泰人城邦。”

“至正年间,勐骚(琅勃拉邦)合并勐掌(万象)、勐川圹(川圹)、勐占(占巴塞)等城邦,组建泰人联盟国家“勐南掌”(澜沧国),其疆域皆为澜沧江(湄公河)流域,东起长山山脉,西连勐闰(今泰北)、勐素(今泰中北),南接真腊,北抵车里宣慰司的勐泐(西双版纳)。”

“其实他们的联系并不紧密,因此册封他们之中有威望的刀线歹是对的。”

“不过,这么一来很容易让刀线歹发展壮大,尽管他对朝廷十分恭顺,可朝廷却不得不防。”

“儿子看了昆明的奏疏,黔国公也承认了从昆明前往车里(西双版纳)的道路狭窄崎岖,从车里到老告,甚至到更南边的勐掌、勐占等地更不用说,只能走水路。”

“朝廷要想加强对当地的控制,必须修建一条从昆明直通车里的陆上驿道,然后在车里修建直达勐占的水上驿道。”

“郑和那边,若是能让真腊感受到朝廷的真诚,那这条水上驿道日后还能从勐占修建到真腊的国都,一路向南直抵南洋。”

说到这里,朱高煦还担心朱棣不知道真腊是谁,特意指向了南边:“真腊也就是甘孛智、高棉。”

“你这办法好,就是耗费不少。”朱棣跟着朱高煦看了看澜沧江的流域,不得不夸赞道:

“掌握这条河,朝廷日后对老挝、真腊的控制会大大加强,也不怕他们作乱了。”

“就是这条河,它只能从车里开始通航吗?”

朱棣询问朱高煦,可朱高煦也不记得近代澜沧江通航的起点,只记得可以从西双版纳上船南下,因此他点了点头:

“就儿臣掌握的古籍资料来看,车里便是最佳的启航地点,从车里一路向南,最少可以通航一千料左右的马船,丰水期可以达到一千五百料。”

毕竟是干地质的,其它东西朱高煦不清楚不知道,这些和工作有关的东西他还是记得的,更别提他前世旅游去过西双版纳了。

“如果是这样,那这件事就由你派人去查看,如果可以就兴建。”

“是!”听到这话,朱高煦点头颔首。

朱棣没停下话题,他亲自动手将地图拉回《天下四夷宾服总图》,然后从朱高煦手里接过指挥杆,指向西番区说道:

“之前朝廷要打仗,所以没有精力来管西番,可西番是朝廷重要的马匹产地,俺想要修建两条驿道,分别从西宁和松潘抵达德格,然后按照你之前所说的一样,一路修建抵达萨迦派所存在的日喀则。”

“俺记得你招募了三千西番火器营在军中训练,为的也是这条驿道吧?”

他看着朱高煦,眼里流露出满意,毕竟朱高煦的许多政见都和他本人太贴合了。

就修建朵甘、乌斯藏驿道这件事来说,除了他两父子,恐怕没有人愿意投入百万钱粮去青藏高原那种疾苦且除战马无产出的地方。

“儿子确实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儿子想的是三条。”

朱高煦从朱棣手里接过指挥杆,指向丽江的同时开口道:“丽江土司的木氏积极响应朝廷的改土归流政策,如今朝廷已经派驻了流官进入当地,并且双方合作治理当地半年都没有爆发什么矛盾。”

“木氏土司是纳西族,他们喜欢顺势而为,因此只要朝廷不对当地的百姓盘剥,那他们很乐意接受朝廷的治理。”

“对于这样的土司,儿臣以为可以多加利用,比如从丽江修建一条驿道直抵三塘、昌都等地,利用丽江木氏来维持当地的太平。”

朱高煦对木氏土司印象很深,主要还是因为前世去过丽江旅游,看到了木氏土司的各种资料。

历史上丽江木氏在背靠大明,但没有太多支持的情况下,依旧从丽江深入到了昌都、巴塘、理塘等地,在当地开采金矿,镇压当地叛乱,保障了当地不会出现大势力去威胁成都平原。

不仅如此,他们在给大明缴纳赋税的时候也毫不心疼,类似抗倭援朝、萨尔浒之战、奢安之乱等晚明战事中也积极捐献金银。

朱高煦记得没错的话,丽江木氏在万历、天启、崇祯这段时期给大明捐的金银应该不低于五万两了。

对于丽江这样一个偏远地方的大土司来说,能给大明捐献这么多金银,足以证明他们的忠心,至于之后的降清,朱高煦也能体谅。

就纳西族的人口数量,如果真的和清军爆发冲突,那恐怕一战过后就会从史书上消失了。

“伱打算怎么做?”

朱棣询问朱高煦,朱高煦则是开口道:“我准备派刘昭和李英两人节制西宁、在京的七千兵马,分别从松潘、西宁入藏,向乌斯藏和朵甘、俄力等地诏告修建驿道的事情,并让当地土司配合朝廷。”

“同时,再让丽江指挥使木土率三千兵马从丽江前往昌都,与刘昭、李英汇合后前往喇萨、日喀则。”

“如此一来,便能先彰显朝廷武力,又能让各地土司配合朝廷,最后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整个西番知道这条驿道的重要性。”

“儿臣算过,一旦这条道路修建成功,那每年从朝廷涌入西番的茶叶可以突破五百万斤,这对西番土司也有好处,而朝廷也能从中获取足够的马匹资源。”

“这三条驿道同时修建,起码需要十几年的时间才能竣工,而朝廷需要出粮食,西番土司需要出人力。”

“按照五万人修建来说,五万人耗费的口粮并不算多,算上一万军队也顶多就三十万石。”

“不过比起这个,真正耗费不小的是路上的损耗。”

“这个损耗,便是儿臣现在也算不出来,只有具体走过才能算出来。”

朱高煦与朱棣说着,朱棣闻言却捋了捋胡子,没有立马回答,毕竟就朱高煦说出这些话来看,修建西藏驿道的耗费必然不小,而且看他的模样,似乎还准备在西番驻军。

“西番驻军就没有必要了吧?”朱棣试探开口,朱高煦却摇头道:

“只有驻军才能维护驿道的维持,才能将原本爷爷制定的马赋推进西番深处。”

朱元璋当初招抚西番的时候就提过“输马作赋”,原文是“三千户则三户共岀马一匹,四千户则四户共岀马一匹,定为土赋,庶使其知尊君守上奉朝廷之礼也。”

然而,这项政策只在西宁、松潘等地执行了,再往西番深入则是无法执行,为此朱元璋还让人降低了对西番茶叶的输入。

这件事情,当时朱高煦也知道,但他也知道仅凭茶叶确实可以让西番不动乱,但想要他们交税是不可能的。

只有在西番驻扎军队,才能让西番老老实实的输马作赋。

按照西番土司自己上奏的户口数量来看,这项政策真的能执行的话,大明西北每年可以获得两三万马匹,数量绝对不算少。

哪怕一匹马作价十贯,也足够维持日后的西番驻军了。

至于有没有土司会叛乱,这点朱高煦根本没考虑。

就历史上刘昭修建驿道,朱棣要求驻兵,以及朱棣派明军命令帕竹第悉交出萨迦大殿,给予原主萨迦派等情况来看,此时的西番毫无疑问十分虚弱,连反抗大明都做不到。

即便偶尔遇到不归顺的小土司袭击明军,也大多是被明军当成贼寇斩杀。

不过这也不奇怪,明军出使西番的使团规模一直不小,从四百人到上千人都有,这种力量不是小土司能对付的。

现在的青藏内部政权分裂且不提,资源基本都从大明获取,早已没有了盛唐时的风采。

万人军队挺进西番,那别说小土司袭击了,就连帕竹第悉都得老老实实的接受大明的诏令。

“西番的事情,我准备派侯显做天使,他是西番人,做这件事情应该不错。”

朱棣听了大概,确定自己和朱高煦除了驻军这一件事情有分歧,其它都比较贴近后,他便说出了自己想要选派的人选。

“侯显确实不错。”朱高煦点了点头,朱棣见状便对一旁王彦开口:

“你稍晚些去找侯显说这件事,让他来见我。”

“奴婢领谕”王彦回礼应下,朱高煦见状便开口道:“父亲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了,你可以走了。”朱棣捋了捋自己的大胡子,表情十分平淡,像极了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浪荡子。

“那儿臣告退。”见朱棣这样,朱高煦只能苦笑摇头离开了武英殿。

新的一年开始了,他手头上的工作繁多并沉重,尤其是这几日的会试。

由于朱高煦增加了科举之中《算术》的内容,因此今年的科举名次就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与历史上是否一样。

不过他也不在意,毕竟这次的科举只是他的一次试探,如果群臣反应激烈,那他会徐徐图之。

只是就眼下来看,他们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想来倒也不奇怪,毕竟这次的算术篇里他没有添加太多的初中数学问题,大明朝的考生们还能应付得过来。

就是不知道等日后出现几何、微积分、方程式等题目的时候,那部分不善算术的考生会是如何下场了。

念头之间,朱高煦也乘坐步舆返回了春和殿,并派人去传来了李英。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朱高煦便听到了脚步声,不等班值太监开口便提前道:“让他进来吧。”

他的提前开口让众人始料未及,但班值太监还是让李英走进了殿内。

李英没少来这里,毕竟朱高煦会时不时召他来考校他问题。

“臣乌斯藏都指挥使李英,参见殿下!”

李英作揖唱礼,朱高煦也放下了手中毛笔,揉了揉眉心后才开口道:

“算算时间,你也带着三千番兵训练了一年半了。”

“我记得当初你说六千兵马能抵御万余披甲番兵,那如今呢?”

朱高煦饶有兴致的看着李英,想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话来。

闻言的李英挺起胸膛:“若是有足够的枪炮,那三千在京西番火器营,足够击败上万番兵。”

从当初的六千可以抵御,到现在的三千足够击败,李英如此骄傲不是没有理由的。

别的不说,单单野战炮的霰弹就足够击垮那些士气不高涨的西番先锋骑兵,只要先锋溃败,那上万军队溃败也只是转瞬之间罢了。

“我刚从武英殿回来,朝廷不日便会下旨,令你接受西番太监侯显的节制,与河州的刘昭、丽江的木土三人各率兵马,合计万人,兵分三路进入西番招抚西番,诏谕西番大小土司,为朝廷修建三条驿道。”

“你的乌斯藏都指挥使是遥领,还是把控实权,这就看你自己了。”

朱高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李英则是听的十分激动。

不等他开口,朱高煦又为他这把火添了柴:“按照你的年纪,若是在乌斯藏做得好,那应该能在四十五左右入京进入右军都督府了。”

“是!臣当竭心尽力!”听到可以入右军都督府,李英不由拔高了声音,躬身作揖。

“具体的,侯显这几天应该会找你,怎么做他也会告诉你。”朱高煦说着,眸光平静看着李英:

“我还是那句话,朝廷给的俸禄足够差事,给你的赏钱也绝不会少。”

“像西宁收留逃人,私下开辟田庄那种事情,我希望日后不要发生。”

“臣……”李英口干舌燥,没想到那件事情朱高煦还记得:“谨遵教诲。”

“下去吧。”朱高煦摆摆手,李英见状也又惊又喜的小心退出春和殿。

瞧着他离开,站在殿内的亦失哈这才小心翼翼开口道:“殿下是担心不好节制他吗?”

“他和他手下人都是西番人,若是在乌斯藏手握大权却没有敬畏之心,那对朝廷不利。”

朱高煦说着,同时也对亦失哈开口道:“朝廷流放云南的那几十万建文佞臣如今怎么样了?”

直接流放汉人去青藏高原无疑是让其送死,可如果先流放云南,再流放青藏,那就安全许多了。

当然,朱高煦也不准备流放这群人了,他是准备在这群人中招募可以常驻青藏的汉兵。

“因瘴气和疾病而死的人不算很多,主要是殿下您教导的好,他们这群人怕死,都记得什么能吃,什么能喝。”

“他们入云南三年以来,倒是基本在当地安稳下来了,云南也因此获利,开垦出了民田近百万亩。”

“前些日子奴婢还去六军都督府看过,算上军屯田,朝廷在云南的耕地也有近三百万亩了。”

亦失哈的话让朱高煦轻笑颔首,显然十分满意。

就汉家人口和耕地而言,现在的云南开发程度直追明朝中后期的嘉靖时期。

即便现在朱高煦什么都不干涉,仅凭云南承宣布政使司自己安排,那二十年后云南汉人数量也不会低于一百万,耕地发展到四五百万亩都有可能。

如果朱高煦愿意把朝廷的资源倾斜一部分给云南,那云南的汉化和开荒速度也会加快,能支撑明军向西南更深入,对三宣六慰从弱羁縻变成强羁縻。

“辽东、山东、渤海、大宁的情况如何,耕地、人口、马政,教育之类的。”

见云南已经步入正轨,朱高煦就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基本盘,日后大明北方的大粮仓。

“去岁因为北征耽搁了开荒的任务,不过情况还是很可观的。”

亦失哈先给朱高煦提了个醒,紧接着才解释道:

“辽东有民二百余四万口,去岁造册耕地数量近九百万亩,水利兴建大小三千四百余处,当地粮食亩产实粮也基本保持在八斗左右。”

“当地马政所造册记录的有挽马七万六千余匹,乘马两万余匹,军马四千余匹。”

“辽东学子三十九万余,毕业的学子数十万六千余人,可参与政务的有六万七千余人。”

亦失哈说到这里顿了顿:“孙铖上疏询问那年纪太小的三万九千余学子应该怎么办。”

亦失哈这般说着,朱高煦听后却不假思索道:“让他们去教导辽东、山东、渤海、大宁等地明年刚入学,且年纪不满十岁的学子。”

官学学子过于年轻化,这个问题朱高煦暂时解决不了。

想要展开第二阶段的中学,起码还需要四年的时间,而他不可能让这批年轻的学子等四年。

因此,让他们去山东、辽东各地教导不满十岁的入学学子是最好的办法。

“是”见朱高煦这么吩咐,亦失哈将他的话记下,随后继续汇报。

“山东耕地五千七百余万亩,口数五百余二万,学子数大概三十六万,具体还在统计中,毕竟刚开学不久。”

“至于大宁耕地一百二十万余亩,口数算上发配的有十七万,但北边的漠东三卫仅有不到五万,挽马两万余,乘马五千,军马两千,学子两万余。”

“渤海的话就稍微富裕些,口数五十二万余,学子九万五千余,耕地……”

亦失哈汇报了朱高煦的基本盘情况,不得不说进步很大。

不过对此,朱高煦还是特别交代道:“辽东、渤海不能只专注农业,更重要的是工业和矿产、木料等作坊和工场。”

“孙铖肯定清楚,辽东每年开采了多少金银铜铁煤矿,又砍伐了多少木料,运送了多少柴出去。”

“我就拿去年辽东海路供给山东的三千多万斤柴,六百万斤煤、五十万斤铁锭来说,这两笔收入就为辽东创收四万余贯,扣除伐木场和煤矿工人的工钱,辽东净赚两万贯。”

“就这些东西,都是辽东和渤海随处可见的东西,要学会利用鸭绿江水运和辽河水运,把木柴和煤炭、铁料运出去。”

“除了这些,渤海可不可以组织下面的村庄去集体狩猎,狩猎毛皮给江南的达官显贵来赚钱?”

“以前我们能凭着这些赚钱,现在为什么不行?”

朱高煦手把手的教亦失哈搞钱,亦失哈也纷纷记下,准备让孙铖把这些事情都组织起来。

在朱高煦看来,东北是日后供应北京的粮仓不假,但东北也要成为大明的“工业”基地。

一味的靠土地吃饭,那等到小冰河期到来,东北遭遇三江洪涝的时候,恐怕连自给自足都困难,一旦后世皇帝还试图在东北盘剥,那到时候恐怕就是百万流民版的“后金入关”了。

让东北成为资源和手工业商品输出地,增加工人占比,这才是眼下的长久之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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