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何不烧煤

“国公,我来了!”

未时三刻,朱高煦还未走进练武场,冯胜便已经听到了他的声音。

只等他转过头去,便看到了一身华贵盘领袍的朱高煦朝他走来。

冯胜将手中练功所用的长剑归鞘,上下打量了一眼朱高煦:“你倒是很高兴。”

“算是吧。”朱高煦挑了挑眉,然后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根五尺铁棍练习,同时与冯胜聊起了宫里的事情。

只是他这边才开口,冯胜便打断了他:“你家的事情,我不想掺和了。”

显然,冯胜被朱橚坑出来阴影,对于朱家子弟的事情,他已经掺和够了。

“我不聊那些。”朱高煦笑着回应,同时说起了沐春和越巂蛮叛乱的事情。

“国公您当年带兵去了云南,那您觉得若是国朝屯兵云南,出兵安南或缅甸等地可行吗?”

朱高煦询问冯胜,冯胜也在练剑的同时气定神闲的回应他:“我当年仅出征云南曲靖一府,滇西和滇南的事情你还是问颖国公比较好,不过……”

冯胜顿了顿,瞥了一眼朱高煦:“以国朝的情况,即便打下这两块地方,也很难守住。”

他一边练剑,一边告诉朱高煦他所了解的西南情况:

“云南之地复杂,移民三十万而逃遁数万,若是想要出征安南、缅甸,无三十万民夫供给,很难能深入。”

“当地之汉民不过二十余万,少民百余万,想要征得三十万男丁作为民夫极为困难,也很难给养。”

“强行从此地出兵攻打安南、缅甸,恐怕云南男丁要死伤十之五六,数万户人家披麻戴孝。”

“现在你还想对西南用兵吗?”

冯胜反问朱高煦,朱高煦则是坦然反问:“若是骡马充足,民夫可否酌情减少?”

“国朝的土地已经够多了,不用再劳民伤财了。”冯胜虽然是武将,但他并不支持朱高煦,甚至还教导道:

“善战者不言战,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嗯”朱高煦没有反驳,但他很快又笑道:“小子所谋的不是眼下,而是二三十年后。”

“国朝军户子弟往往只需要二十年便长成一代,而如今已经开始第二代,二十余年后便是第三代。”

“以国初军屯田数量来看,九千余万亩军屯田,届时只能勉强维持卫所生计,而军户的余田恐怕已经分的七七八八。”

“小子在想,如果想要军户不逃籍,那便只有一直维持着他们的军饷及余田,其中余田最为重要。”

冯胜已经听过了朱高煦关于“卫所制崩溃”的论调,但这次的朱高煦加上了保证军户余田的这一条。

之所以这样,是他发现了如今的军户已经开始依仗余田来养活全家了,一旦余田不够,那军户逃籍便会成为常态。

只有保障军户的余田,才能让军户安心在边疆扎根。

“二三十年后的事情太远了,你要谋划的不是那个时候,而是眼下。”

冯胜瞥了一眼朱高煦,似乎有意提醒他:“我且问你,你自考校得了封赏后,可曾去过东宫?”

“未曾……”朱高煦皱皱眉头,他并不想去迎合朱允炆,因为他知道那是无用功。

从朱允炆让朱高炽劝他重新写一篇《削藩论》开始,朱高煦就不再幻想能改变朱允炆的削藩方法了。

既然是这样,两人迟早要在战场上刀兵相见,那又何必刻意讨好他?

他脸上的表情藏不住,冯胜看出了个七七八八,但只觉得是少年人的好强心,因此对他劝解道:

“你亲近于他,并不是为了讨好他,而是为了让陛下安心。”

冯胜解释,朱高煦也疑惑抬头。

瞧着他不解的模样,冯胜也很是不解。

有的时候他觉得朱高煦的眼光看得十分长远,但有的时候他又显现得目光短浅。

“此子长于国事,短于人情……”

冯胜在心底给出了朱高煦一个评价,随后才反问道:“你觉得你燕府势力如何?”

“这……”朱高煦迟疑,片刻后又犹豫道:“表面上看,晋府尚能压我父亲一头,但实际上是我父亲不愿意理他。”

朱高煦道出朱棣与朱棡的真正关系,并继续剖解北方局势:

“我父亲自孤军北上迫降乃儿不花开始,晋府就难以在军功上盖过他,只得依附于东宫,成为东宫制衡北地的棋子。”

“先太子薨逝后,虽然晋府屡次对陛下说我父亲坏话,但陛下看得清楚。”

“眼下与其说是以我燕府制衡晋府,倒不如说是以晋府、宁府、代府、辽府来制衡我燕府。”

他如实分析局势,但却遭到了冯胜的反问:“你既清楚,为何还不知道你应当如何面对太孙?”

“……”冯胜一句话让朱高煦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他略皱眉头,而冯胜也停下手中动作,转身看着他教导道:

“眼下东宫惧塞王而劝陛下剪除塞王羽翼,诸如蓝玉等人便是因此而获罪。”

“你燕府虽因中山王薨而没了外援,但依旧与魏国公府交密。”

“本来这还没有什么,毕竟魏国公亲近东宫,当不得你之外援。”

“可如今你异军突起,若是日后陛下让你镇守一方,那是否要削燕府三护卫给予你一护卫?”

“若是削了,你燕府兵权分散,诸藩皆以为是陛下想要削藩。”

“若是不削,给了你一护卫兵马,那你燕府便有四护卫,兵马二万有余。”

“加之燕王深扎北平、辽东、大宁多年,北平及大宁辽东二十余万兵马皆归他节制,一旦朝廷拿你燕府不下,燕王顺势便可号召二十余万北地兵马南下,东宫何能不惧?”

冯胜说罢,转身继续练剑:“短于人情者,难以在庙堂立足。”

冯胜似乎在说朱高煦,又像是说他自己。

朱高煦听后也明白了冯胜的意思,眼下的自己最应该做的就是向朱允炆靠拢,哪怕朱允炆给了自己一张老虎椅,自己也得硬着头皮坐下。

自己坐下不是为了让朱允炆高兴,而是为了让朱元璋高兴。

想到这里,朱高煦对着冯胜抬手作揖,而后继续练武。

不过在练武的同时,他也在想到底怎么样才能让朱元璋和朱允炆同时高兴,以此不会针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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