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灾难还没有开始,这样熬着人会吃不消的。
头往外伸了伸,张景彦坐在隔壁山洞口,看着远方。
若娘坐直了身子,她终于想起来哪里不对了。
张景彦明明可以早点回郡城去,没必要跟着他们上山的。
吃着吃着,若娘发现她手里的饭团变红了,她以为自己流鼻血了,还伸手擦了一下。
低头看,先前爬山时磨破的手指又开始出血了,食指的指甲盖外翻,露出里面鲜红的肉。
转头看了眼山洞里,孩子们都睡了。
忍着疼将翻开的指甲拔了,手伸出洞外,让雨水冲了冲。
接着把染血的饭团给吃了。
前段时间,她找许老大夫拿了点伤药,都带过来了。
轻手轻脚地翻出了包好的药,将药粉撒在伤口处。
“嘶!”若娘疼的一个哆嗦,强忍着没出声,等手指都包扎好,才发现额头的汗都流到了嘴里。
刚刚着急,也不知道送过去的饭里有没有混了血迹的...
坐了不知道多久,天微微亮了些。
若是正常时辰,若娘估摸着该是申时了。
正是晚食时分。
今晚大家都还惊魂未定,急于寻找自己安身的地方,闹不出大花样来。
若娘想要给许大柱他们送吃的,只有这一个机会。
靠在山洞墙壁上闭目养神,等天黑!
暗暗祈祷,希望他们不是跟全部人聚集在一起。
后半夜,人最困顿疲乏的时候。
若娘让老四过去叫来了许来金。
两人背着上面糊了一层泥巴的篓子,摸索着往四周走。
若娘和许来金头上身上脸上全都抹了泥,被雨水冲刷有一块没一块的,模样看起来就很糟糕。
两人先看到了搂着许秋的方氏,两人缩在一个小山洞里。
若娘上前拍了拍她。
“云家的!”
“嘘,小声点。”
若娘将身前背着的篓子塞到了她的手中。
“干粮,省着点吃。”
“谢过你了。”方氏眼眶顿时就红了。
将篓子往身后藏了藏。
“有没有看到大旺叔和许大柱他们?”
“有,他们在下面一点,我上来的时候看到了。”
“知道了,照顾好自己。”说完就赶紧走了。
方氏小心翼翼地掀开背篓上覆着的泥巴,露出里面混着菜叶子的干饭。
伸手抓了一把放在嘴里嚼,吃着吃着就哭了。
......
若娘矮着身子,扶住树枝往下走。
先看到了许二狗和冯荷花。
穿着蓑衣坐在洞口。
示意许来金低了身,继续往下走。
路太滑了,若娘走的很费劲。
一个不留神,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许来金伸手已经来不及了。
“婶。”
“没事,滑了一下。”
“婶,那边是不是许大柱?”许来金手指向了西北方向。
“好像是。”
若娘扶着树重新站了起来。
走近,许大柱刚好跟富婶家待在一起。
“谁?”许大柱听了许富贵的话,在洞口守夜,迷迷糊糊听到了动静。
“别出声。”若娘压低了嗓音,将身后的背篓卸了下来。
“云氏啊?”他们找的这个山洞不小,许富贵正和衣躺着。
“许叔,是我。这是老二、老三他们让我给您准备的干粮,也没多少,大家省着吃。”
“这一背篓是给富婶家的。”
“我们走了。”
“若娘啊,粮食给了我们,你自己怎么办?”富婶心里不想要,但架不住他们真的没有带吃的上来。
要是不接受,洪水没走,他们就先饿死了!
“没办法,老三老五吵着要给他们爷奶送。”若娘抬手摸了下眼泪,露出被泥水浸泡了散开的布条。
手指尖又被血染红了。
富婶还想说话,看到若娘的手,眼里满是心疼。
“我们走了,你们保重。”
看许大柱在这里守夜,就知道许富贵是个有主意的。
便没再多说。
范氏这时候也醒了,看着包裹的严实的背篓不由叹了口气。
二柱没福啊。
若娘送完东西,回去的时候走路都是飘的。
临近了山洞,许来金看附近没人了才开口。
“婶子,上山的时候有人推你,我都看到了,你也算救了他们,他们这样你不气吗?”当时要不是他拉了她一把,掉入洪水中的人,可能就是她了。
“气啊,怎么不气?”
“可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呢?”浑身都湿透了,若娘干脆把蓑衣脱了,散了头发,让雨水冲掉泥巴。
“我...”这么多人,他哪能眼睁睁看着人就没了。
“我是跟许家村的一些人有过节,可也不是所有人都得罪过我。”
“但是刚刚推我的那个,我可是记住脸了,要是让老娘碰着,老娘直接砍了他一条手臂!”
“人是不能太善良,我吼了那一嗓子不是为了别人,其实是为了自己。”
“因为...现在那些人就算全没了,我都问心无愧!”说这话时,若娘是抬头看着许来金眼睛的。
许来金比张景彦要矮一些,但若娘还是要抬头看。
雨落下来,打在脸上有点刺痛。
眯着眼,若娘还是看出了许来金的些许异样。
他作为一个士兵,保护百姓安危是他的职责。
所以一听若娘要给其他人送吃的,他才跟了过来。
他没想过云婶这样做,只是出于不想自己收到良心的谴责。
别人的安危,于她,实际上毫不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