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村南,云家。
晒完了种子的若娘,算是松了一口气。
今年的事算是完成了大半。
老三跟柳氏回柳家村,顺道将老五送回私塾了。
家里只剩带娃的老二和在院子里练练拳脚的老四。
老四跟着许来金练了有一段时日,人看着精神了不少。
后院的菜摘的差不多了后,若娘带着老二老四将地翻了重新施了肥。
看天色还早,就带着老四去了青山南的地。
晚稻收了之后要除草,重新施肥养田。
还没过石桥,就听见人说话的声音,若娘皱眉,有些疑惑地看了过去。
她以为周家村的人来捣乱了。
“云婶,您来了。”跟她打招呼的是张得发的幺女,张银花。还不忘对着跟在她后面的老四挥了挥手,“四哥。”
“花。”老四竟也回了她一句。
若娘挑了挑眉,她竟不知这两个小萝卜头还能有说有答。
很活泼的一个小姑娘。
弯腰用锄头在除草,累了就直起身站一会儿,看若娘走在田埂上,还会提醒她小心。
老四跟着她的话音,也说一句:“娘,脚。”
张得发在另一块田埂上,笑眯眯地看着两人的互动,对着若娘点了点头。
若娘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也对着张得发点了点头。
张得发带着人,不仅将张景彦的那八十亩地都清了,她的那块地也有几个人蹲在地上,若娘走过去,看到一个人蹲着,一只手在拔草,一个手臂的袖子随风飘。
瘦猴眼尖,若娘还没走近,就看到了人,急忙站起身,还拉了拉专心拔草的断臂。
“云婶。”
“怎么了?”若娘看两人都面带愁容,且她对两人还算熟悉,也就没避讳地问道。
瘦猴跟若娘认识也有大半年了,来了许家村之后更是常常听到她的事迹,心里想的事也就没有隐瞒。
他原先也想找张得发说说此事的。
瘦猴看了一眼断臂,用袖子擦了把脸,还没开口,眼泪就下来了。
瘦猴和断臂的家乡在距离广临郡五十里远的山中村,名为远山村。
这个村子建在一处峭壁底下,四面环水,且全是高大的林木。
这里是更加古老的部落,族群以姓氏聚集,有一位推选出来的族长,进镇办事多以族长为首。
村里人有的住在山洞,有的在树上建了木屋。
好一点的就是砌了茅草屋和竹屋。
要想出山进镇,需要穿过两个山头,两山之间有条宽阔的河流,有专门的摆渡人一旬过来一趟。
远山村是一处与世隔绝的村落。
就是因为太穷了,瘦猴和断臂两人才主动投军。
军队里退下来后,他们也想过回到远山村,奈何那时听说山上发生了地龙翻身,他们商量了一下,去了青山镇落脚。
远山村,生活的都是难民和贫困的猎户,不在县衙的管辖之内,很多都是没有户籍的。
族长名叫杨林,前些日子托人给他们带了话,今年远山村遇上地龙翻身,后面好不容易开出来的几块地种的粮食又遇上了虫害,很多人都饿死了。
其中就包括瘦猴和断臂的爹娘。
若娘没想到是这样的事情,她刚刚还在为晚稻丰收欢喜,却忘了实际情况比她所看到的差的太多了。
若娘想了想:“远山村有多少人?”
“不清楚,之前大概有五六十人。”瘦猴吸了吸鼻子,他爹娘还有他留下的几两银子都没撑过去,远山村都是靠山吃山的,只怕去了的人会占上大半。
若娘心里有了数,也没再说甚么,留着老四帮忙拔草,自己先回去了。
到了门口,经过大门,径直走向了隔壁。
敲了敲门,过来开门的刚巧是张景彦。
他最近在清算账本,顺带将留种的红薯和生姜都让人整理了,连带种植的注意点都送到了各个庄园。
“怎么过来了?”张景彦将门大敞,今日家中就他一人,他也没将人往里带,就在院子里的石桌前说话。
若娘刚准备坐下,张景彦眼风一扫:“等一下。”
说完,转身进了屋,走的快了,腿上的缺陷就更明显了。
若娘打量院子,跟她家一样的布局,只是他家的后院早在之前就被她洒了油菜种子,她去后院转了一下,油菜苗已经长成六七片叶子,可以移植了。
张景彦拿着一件厚衣服出来,发现站在院子里的人不见了,停住脚步静静听了一会,转身去了后院。
看到若娘蹲在地上拔了几颗油菜苗。
“可以移了?”张景彦半蹲着身子,低声问道。
若娘点了点头,拍拍手站起身。
不过她今日来是跟他说其他事的,两人走回院子,张景彦在她坐下之前将厚衣服铺在了石凳上:“石头凉,当心受寒。”
他一直都知道若娘的身子不是特别好。
“好。”若娘依然坐下,发现石桌上放着一杯茶,热气袅袅,似乎由外而内暖了她的心。
若娘将杯子握在手里,向他提起远山村的事。
韩长史从广临郡赶回来,还没进门就看到两人坐在院子里说话。
将军的面色是难得的柔和,想到他打听来的消息,心里不觉替将军委屈。
时也命也啊。
若娘恰巧也说完,站起身对着韩长史点了点头,抬步回家了。
张景彦盯着她的身影看了会,回过神,对着凳子还没坐热的韩长史吩咐道:“去打听一下远山村的事。”
“怎么了?”韩长史喝茶的手僵在空中,他发现了,将军让他去打听谁,一向都没好事。
张景彦看了他一眼,韩长史咽了咽口水,将手里的茶喝完,不打岔地走了。
边走还边嘀咕:“哎嘛,现在谁说话都不好使,就云夫人行,老子屁股还没转弯,又来活了。”
“哎,谁让人家会种地呢,今年各个庄园的晚稻一共收了百万斤的粮食,上谷关的小子们总算能过个好冬了。”
“也行,老子愿意给她办事。”
话一句不落的进了张景彦的耳中,让一向沉默冷峻的人,嘴角都有了幅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