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第五十八章

金梧秋第一次被太后宣召, 是因为那个劳什子禹王世子,第二次被宣召入宫,直觉必定跟那小子有关。

她也真是信了祁昭的鬼话, 偌大的京城怎么可能没人认识武安侯世子, 把他放在涌金园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这不,炸了。

如果她和祁昭只是普通朋友,那收留祁翊哪怕被发现都没有任何问题, 关键是他们不是普通朋友!

遇到个稍微有点脑子的就能从这些蛛丝马迹推断出她和祁昭关系匪浅, 而这件事才是金梧秋头疼的开始。

不知道一会儿,太后质问时咬死了不认账能不能行。

就说祁昭那滚刀肉沾不得,麻烦!

金梧秋预感自己随心所欲的畅快好日子, 因为一个不理智的选择就要开始进入倒计时了。

进入永寿宫,金梧秋见到了高坐凤座之上,雍容华贵的太后谢氏, 以及赐座在她下首处的一位与谢婉长相相似的夫人,想来就是太后的好友,信国公夫人孙氏了。

太后谢兰是祁昭的生母,在先帝驾崩当日生下祁昭, 后祁昭在襁褓中被众臣奉为新帝,她便抱着祁昭在明德殿中听政多年, 照理说应该是个精明能干的女强人,不说与萧后、宣后的才能相比,至少也该洞悉世事,明察秋毫,然而金梧秋与她接触后, 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太后谢兰历经两朝, 一把年纪却依旧活得天真。

这样的结果只说明了两件事:

第一, 她本身就没有才能;第二,她被周围的人保护得很好。

抱着祁昭听政那些年,应该是由老信国公谢安万事护着她,待祁昭长大一些,老信国公去世后,便是祁昭护着她。

这一点,从上回太后面对皇帝圣旨的态度就能看出一二。

在圣旨没有出现之前,太后已经打定主意要下懿旨为金梧秋和禹王世子赐婚,但圣旨出来以后,太后十分顺畅的接受了这个结果,因为她完全认可皇权凌驾在她之上,她没有任何想挑战皇权的意思。

金梧秋进殿后行礼:“民女金梧秋参见太后。”

殿中安静一片,太后只用严厉的目光盯着金梧秋,并不叫她起身,金梧秋沉着应对,耐心等待,过了几息之后,信国公夫人孙氏出言提醒:

“太后,金姑娘还跪着呢。”

“便叫这狐媚惑主的东西跪着,难道哀家还受不得她一跪吗?”太后明显来者不善,连个缓冲都没有就直接开火。

金梧秋鼻眼观心,暗自叹息。

狐媚惑主都说出来了,果真就是因为祁昭那祸害!金梧秋觉得好冤枉,明明被迷惑的是她好不好?祁昭才是那个狐媚子!

“太后要民女跪,民女不敢不从,只是不知何罪之有,请太后明示。”

金梧秋尽管心里已经有数,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下的。

“大胆!”太后怒而指向金梧秋:“哀家不叫你开口,你竟敢出声!”

金梧秋:……

总算知道祁昭骨子里那胡搅蛮缠的基因是从哪里来的了。

果断闭嘴。

“金姑娘,你既进宫来,就得遵守宫里的规矩。”孙氏看似好心的提点了金梧秋一句。

金梧秋只淡淡扫了她一眼,毫无反应。

然后太后又怒了:“国公夫人好心教你,你那是什么态度?”

这种‘你怼我也就罢了,怼我姐妹就不行’的强势,让金梧秋不禁佩服起这俩老姐妹的感情。

只不过太后对孙氏重情重义,孙氏对太后是不是也是如此了。

金梧秋指了指自己的嘴,表示太后没让她开口。

太后气绝:“你!刁奴!哀家这便打杀了你又如何!”

金梧秋实在忍无可忍:

“启禀太后,您要知道,民女不是官奴,是正经的良民,太后您骂我两句就得了,打杀我总得有个正经罪名吧。”

金梧秋此刻在心里已经将祁昭从头到脚埋怨了个遍,若非遇到了他,金梧秋能在民间逍遥快活一辈子,何至于冒险进宫来跟太后打机锋,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用命赌祁昭不会不管她。

万一赌输了,人家还是亲母子,她可就身首异处死翘翘了。

这么一想,真是亏得慌。

“正经罪名?”太后似乎听到了一个笑话:“哀家杀个人,还得要正经罪名?”

孙氏从旁安慰:“太后息怒,犯不上为了个贱民生气。”

金梧秋往孙氏看了一眼,跪着的身子忽的一沉,径直坐在自己脚后跟上,怎么舒服怎么来。

“太后,您若想杀我,直接派兵就好,但您既然宣召民女入宫,便是有话要说,还请太后直言明示。”

“好好好。”太后被金梧秋给气得笑了出来:“如此嚣张,哀家今日便叫你死个明白!”

金梧秋有点失望,她多想太后一言不合就让人把她拖下去,不是她脖子硬,而是那样更省事。

毕竟祁昭那个老六,此刻定然已经收到她入宫消息,正在皇宫的某处悄悄关注着,金梧秋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先让她和太后自己解决,等两边谈崩了,眼看要动真格的了,他再出其不意的介入。

上回赐婚的事,他不就是这么干的。

反正自从他住进了涌金园,翡翠姑娘就经常发现有人在盯梢,金梧秋知道对方是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她招惹的是皇帝,万一暴|露,有人想暗中解决她,那时有祁昭的人盯着,对金梧秋来说是一道保障。

比如此刻。

太后若是直接把她拖出去,省去中间那些繁琐的自辩过程,金梧秋也就没那么累了,要么死,要么安全出宫,省时省力。

可惜,太后要她死个明白。

“哀家问你,武安侯世子祁翊是否在你府中?”绕了半天,太后终于回到正确轨道。

金梧秋垂眸思虑一番,点头承认:“是。”

祁翊那么个大活人摆在那儿,金梧秋否认也没用。

太后又问:“武安侯世子为何在你府中?”

金梧秋:“诚如太后所见,是有人送到我府中的。”

太后面沉如水:“何人?”

金梧秋:“他说他是陛下。”

太后咬牙切齿:“还敢说你没有狐媚惑主?”

金梧秋:“不知太后这‘狐媚惑主’从何说起?”

太后似乎后继无力,一旁信国公夫人接棒:

“凭你低贱的身份,若非使了什么狐媚之术,陛下又岂会为你所惑?”

金梧秋:“冤枉啊太后,民女出身江南金氏,二十多年来规规矩矩,来京城还不足一年,这狐媚之言又是从何说起?”

太后找回灵感:

“你在江南规规矩矩,来了京城便学了狐媚,怎么着,难道是我京城的风水妨着你了?”

金梧秋看了一眼还骂人还挺有幽默感的太后,故作老实:

“民女不知,反正民女在江南时还好好的。”

太后再次被气笑,指着金梧秋怒道:

“那便滚回你的江南!从今往后……”

“好!”不等太后说完,金梧秋果断点头。

“你!”太后被噎了一下:“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在太后警惕的目光中,金梧秋口齿清晰的说:

“民女说好!可以!没问题!”

“……”

太后还有一肚子威胁的话没说完,这狐媚子就同意了?怕不是使诈!

“你莫不是在诓骗哀家?”

这么识趣,倒让太后刮目相看了。

“怎么会!”金梧秋语气诚恳:“只要太后下旨,民女立刻收拾包袱滚回江南!从今往后再不踏足京城一步!”

太后若有所思,与身旁的孙氏对望一眼,孙氏也是满脸质疑。

“你当真愿意回江南?”太后又问。

金梧秋坚定:“民女愿意!”

“你舍得皇帝?”太后总觉得哪里不对,皇帝那么优秀,她既已攀上,舍得轻易放手?

金梧秋忽然抬头盯向太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请太后明鉴,民女其实早就盼着这一日了。”

对于突然转变画风的金梧秋,太后一头雾水,但这并不妨碍金梧秋戏精属性爆发,身子像被一双无形的手从旁边推了一把似的,娇柔的跌坐在地,从衣袖中抽出一条帕子,掖了掖并没有泪水的眼角,凄惨控诉起来:

“民女也是好人家的姑娘!陛下他对民女强取豪夺,蛮来生作,民女抵死不从,但还是没能逃过陛下的魔掌,他将我给……”

金梧秋话说一半,羞愧掩面,太后眉头紧锁,一旁的信国公夫人倒是兴致勃勃:

“他将你怎么了?”

金梧秋幽怨叹息:“唉,不就是男人逼迫女人的那一套嘛,夫人难道还要我细说不成?”

孙氏被怼得很尴尬,干咳一声掩饰。

事情的发展,太后始料未及:

“你,你以为哀家会信?若非你蓄意勾引,陛下那般自持,洁身自好,又岂会着了你的道?”

“太后说的是!民女一没貌,二没才,三没规矩,四不温柔……民女真的不知道!还请太后帮民女问一问,陛下究竟喜欢民女什么!”

金梧秋一番声情并茂的唱念做打,直接把太后的路子打断,简直都快忘了今日宣此女入宫是为什么来着?

而懵了的不仅仅是太后,还有已经在永寿宫外站了好一阵的祁昭。

在金梧秋可怜巴巴的控诉他‘强取豪夺’时,身旁的卢英看他的目光中明显写着:原来你是这样的陛下!

祁昭气得只得用口型无声辩解:朕没有。

殿中的金梧秋仍在继续稳定发挥:

“都说男子爱娇爱俏,可民女都二十有四了,又是再嫁之身,陛下竟也不放过……真真是羞煞民女了。”

太后、孙氏无言以对,殿外偷听的祁昭更是无地自容。

眼看她戏瘾越来越大,祁昭若再听之任之,还不知要从她嘴里说出多少离谱的话,干脆一掀袍角,泰然进殿。

祁昭突然出现,没把金梧秋吓到,倒把凤座上的太后与孙氏吓着了。

“皇帝怎的……”

太后疑惑,她永寿宫的人都睡着了不成,连皇帝驾到都无人通传。

信国公夫人孙氏慌忙起身行礼:“见过陛下。”

祁昭径直走到歪坐在地上,用帕子掩了半边脸做戏的金梧秋身旁,若有似无的扫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对太后躬身行礼:

“母后。”

行礼过后,才对信国公夫人的方向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然后十分顺手的伸手捞起跪在脚边的金梧秋,一边打量她的衣裙可有脏污,一边问道:

“这是唱的哪出?朕来得不巧了?”

若说先前太后只是怀疑金梧秋魅惑皇帝,那现在可以说是坐实了。

看看皇帝那关切的眼神,他什么时候用这种眼神看过女人?就连当年的谢珺,皇帝看她都是冷静自持的。

“皇帝,你怎可被此妖女迷惑?”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太后接受不了皇帝不爱少女爱人妇,愤然斥责。

祁昭看向金梧秋,金梧秋明亮的双眼中满是狡黠,一副‘我看你怎么收场’的架势。

“可是母后,朕就喜欢她这样的。”祁昭一本正经的说。

太后满脸写着一言难尽。

金梧秋见状,不退反进,添油加醋般对着祁昭娇媚一叹:

“唉,陛下究竟喜欢民女哪一点,民女改还不成吗?”

祁昭见她幸灾乐祸,不愿姑息:“……卿卿想知道朕最喜欢你哪一点吗?”

故意留个悬念,然后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了三个字——不害臊。

金梧秋面上笑意不变,矫揉做作的推了祁昭一把:

“哎呀,陛下,讨厌~”

这欲拒还迎一脸娇羞的反应,令人对皇帝的答案浮想联翩。

太后见他们在自己面前就打情骂俏,气得向后倒仰,孙氏赶忙扶住,借着为太后说话的名义,轻声责备:

“陛下,还请自重。”

祁昭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而是转而对太后说道:

“母后,您今日既召她入宫,那朕便不再隐瞒,她确是朕心仪之女子,也确是朕强求而来,朕不奢望母后能如同朕一般喜欢她,但也请今后莫要再为难她。”

说完,祁昭径直看向信国公夫人孙氏:“另外,朕此时还不想将她公之于众,请国夫人务必体谅。”

孙氏被皇帝直接点名,略感心虚,就在刚才她已经在脑海中编排好了多个版本,打算出宫以后就将此事宣扬出去,想告诉世人知道,并非她谢家的姑娘不好,而是皇帝陛下的品味过于奇特。

可如今,皇帝警告过她,纵然孙氏有满腹心机,出宫后也不得不三缄其口。

反正,今后有没有人知道皇帝和金梧秋的事另说,总之这件事不能从孙氏口中透露出去。

金梧秋始终在悄悄打量祁昭,虽然她一直以来,确实不太想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但她不想是她不想,若被人公然提起时祁昭也不敢认的话,金梧秋心中必定会失落。

这种心理有点拧巴,但确实如此。

“皇帝,你糊涂啊!”太后按着心口悲痛万分。

祁昭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孙氏,最终决定不说了,转而问金梧秋:

“走吗?”

还没开口,就听太后冲着金梧秋怒喝:“惑主妖妇!我朝不幸啊!”

金梧秋从不惯着嘴贱之人,哪怕她是太后,故意腿一软,跌进祁昭怀中,祁昭扶着她问:

“怎么了?”

金梧秋用气死人不偿命的娇柔声音说:

“膝盖疼。”

祁昭哪会不懂她的意思,无奈一叹,极其干脆的将她横抱而起,在太后快被气吐血的眼神中,跨出殿门。

太后看着他们如胶似漆离去的背影,气得不知如何是好,便红着眼眶拍着孙氏,让她去想办法阻止。

孙氏十分为难:“太后,这……”

然而她的推脱之言还没说完,就被太后打断:“你快去呀!替哀家拦下他们!或者替哀家打那贱人两巴掌也好!”

孙氏觉得太后异想天开,皇帝没在的时候,她们都没打到那个女人,如今她在皇帝手里抱着,让她去打人……

“去呀!”

太后将孙氏推向前,孙氏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出殿,鼓起勇气唤了一声:

“陛下请留步。”

祁昭闻言,与乖巧抱着他脖子的金梧秋对视一眼后,停下脚步,孙氏此时已追至面前。

“国夫人还有事?”祁昭冷面相问。

孙氏心中埋怨不已,一边是皇帝一边是太后,他们母子当面不吵不闹,偏要来为难她。

当着皇帝的面打人是不可能了,可若什么都不做,太后那边又没法交代,于是孙氏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只听她高声对祁昭劝道:

“陛下,太后也是为了这天下,为了对得起先帝,对得起祖宗,您实在不该曲解太后之意,伤了太后之心。”

殿中的太后,听到孙氏之言,心中的怒气总算消了一点。

从来她便是如此,只要受了委屈有人愿意替她说话,替她出头,她就会平静下来,哪怕她早已贵为太后,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也难改这个习惯。

而这也是她这么多年,始终与孙氏保持友谊的关键原因。

因为父亲和长兄去世后,会站在她身边为她着想,为她出头的人,就只剩孙氏了。

所以当二哥与原配崔氏和离后,偶然再遇孙氏,想与孙氏再续前缘时,太后一百个同意,力排众议,让二哥娶了寡居的孙氏做继室。

这些年,孙氏做得很好,唯她之命是从。

祁昭看着在他面前作态的孙氏,岂会不知这孙氏又在以这种可笑的伎俩哄骗他那个糊涂的母亲,并不想揭穿她,而是勾起唇角的对孙氏说了一句:

“国夫人,有句话朕想与你说很久了。”

孙氏没反应过来,祁昭紧接着说:“朕始终更中意崔夫人一些,她乐善好施,如今在清河名望甚高……”

孙氏脸上的笑容,在听到‘崔夫人’的那一刻彻底僵住,交叠于袖中的双手忍不住紧紧握住。

祁昭说完诛心之言,从容转身,将怀中金梧秋向上颠了颠,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倒是圈住祁昭脖子的金梧秋,对身后僵立不动的孙氏好奇不已,待被祁昭抱出永寿宫后,金梧秋才小声问他:

“崔夫人是谁?”

祁昭说:“信国公的原配夫人,清河崔氏。”

金梧秋恍然大悟:“也就是……元贞皇后的生母。”

如今的信国公谢忱是老信国公的次子,老信国公的长子谢律自尽后,爵位才落到谢忱身上,而元贞皇后、谢恒、谢瑜这三姐弟,就是谢忱的原配夫人崔氏所生,而谢婉和谢桡则是孙氏所生。

祁昭又抱着金梧秋走了一段路,见她心不在焉思索着什么,凑到她面前低声问:

“想不想去看看皇后的居所?”

金梧秋一愣,随即把头摇成了拨浪鼓,然后才想起自己还被祁昭抱着,拍拍他的后背说: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祁昭不愿,继续颠她,逼得金梧秋没办法,掐了一下他胳膊内的软肉,趁他吃痛,一跃而下,把远远跟在后头的卢英吓了一跳。

金梧秋落地后,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负手而行:

“皇后的居所就不看了,但来都来了,你若有时间,带我去御花园转转可好?”

祁昭巴不得她留在宫中,无有不应。

“听你所言,崔夫人似乎是个很好的人,那信国公当年为何要与她和离?”金梧秋一边赏花,一边与祁昭闲聊。

“不是信国公要与她和离,是她要与信国公和离。”祁昭说:“至于说为什么……大概是因为,崔夫人是个知书达理,懂得礼义廉耻的人吧。”

这形容委实怪得很,金梧秋听不太懂,祁昭又追加一句:

“这样的人,一般容不得自己或身边亲近之人有道德瑕疵。”

这话听起来,信国公与崔夫人和离是有内幕的,但这已经涉及人家隐私,金梧秋不便追问,弯腰看着御花园中开得正好的两株盛放的牡丹花,姚黄和魏紫,比上回在紫霄山庄看到的那些凡品更能体现牡丹花的国色天香之美。

说起国色天香,金梧秋想到这世间曾有一个女人当之无愧,想象着她和祁昭穿着统一的繁复礼服并肩而立的样子,金梧秋略感失神,佯做被花迷了眼,若无其事的对祁昭问道:

“那个……元贞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是否也像崔夫人那样出色。”

祁昭见金梧秋的眼睛盯着牡丹花,心神却好似飘忽着,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问起有关皇后的事,祁昭颇感欣慰,淡淡回了一句:

“她可比不上崔夫人。”

这个答案出乎金梧秋的预料,她起身面对祁昭,警惕的观察了一番四周,整个御花园中除了他们之外,也就只有一个卢英站在很远的地方等候召唤,确定无人听见后,金梧秋才小声追问:

“什么意思?她不好吗?”

祁昭见她机警的模样,不觉好笑:

“不必如此,我所在之处,绝不会隔墙有耳的。”

说完,他拉着金梧秋去往东边一座凉亭,凉亭前有个看起来很久没用过的秋千,坐凳上的红绸有些掉色了。

金梧秋指了指,用眼神问:我能坐吗?

秋千只是有点旧,却并不脏,每日御花园中都有人打扫,但祁昭还是取出一方帕子,在秋千凳上扫了几下,确定干净之后,才让金梧秋坐上去。

秋千凳子很宽,金梧秋招手让祁昭一起,祁昭坐过去的同时说:

“那谁给你推?”

金梧秋拉他坐好,然后用脚垫着向前走了两步,再抬脚时秋千便自己晃动起来。

“别岔开话题,回答我,她不好吗?”

金梧秋难得对一件事这么有兴趣,谢家的隐私她不便追问,但元贞皇后是祁昭的原配夫人,金梧秋身为祁昭的现任,觉得自己还是有资格问一问男朋友前任的事的。

祁昭跟着晃荡两下,回道:

“确实不好。”

“比如?”

“她任性、自私,还很天真。”祁昭若有所思的说。

这三个词里,除了‘天真’之外都是贬义词。

“既如此,你当初为何娶她?政治联姻?”金梧秋又问。

祁昭没有否认:“嗯。我娶她那年十六岁,她十八岁,也是我外祖去世一年后。”

“我此生最愧疚的便是外祖,他待我极好极好,我却未能报答他,反而还令他陷入两难境地,他死前,我哭得肝肠寸断,是真感觉到五脏俱裂的痛,我知道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谢家,为了让他瞑目,我做了个‘永保谢氏尊荣’的承诺。”

“可当时的我远没有现在这么强,内忧外患,除了联姻,我没有更好的办法让谢氏维持尊荣。”

“说来好笑,我不喜欢表姐,表姐也不喜欢我,我俩婚后,如非必要庆典,私下从不见面。就这么维持了半年……”

金梧秋静静的听祁昭诉说他与元贞皇后的事,原来人生的无奈,并不会因为你是皇帝就格外开恩。

“半年后,元贞皇后就病故了吗?”金梧秋问。

祁昭没有说话,而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金梧秋到此为止,不再追问这些令他不快的事,而是指着远处一座高耸入云的圆顶宫殿问:

“那是何处?”

祁昭回道:“钦天监的观星台。”

“那边呢?”金梧秋又另外指了一处。

“芙蓉殿。从前淑太妃住的地方,她做的白糖糕可好吃了。”祁昭说。

金梧秋见祁昭语气轻快些了,故意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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