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搞不懂,为什么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会在今天落到如此地步。更不知道这伙穿着怪异黑衣服的家伙,到底是些什么人,会不会伤害到自己?
于是,一个个的既惶恐又兴奋的看着这一幕,等到他们发现这些黑衣人并没有对他们作出什么反应时,才开始窃窃私语的议论起来。
陈若风看着这些百姓,嘴角勾着微笑,倒也没打算特别说明什么。心里琢磨着,这里面应该有玄兔司的人吧,剩下的事情交给他们这些专业人士去办就好,还轮不到自己操心。
便在他们将将快要走出城门时,四五十名江湖人士将他们的道路拦住。
为首一名赤着上身,胸口处纹着下山虎的昂藏大汉走了过来,倨傲的看着陈若风,说道:“‘黑疯魔’陈若风,你们玄衣捞过界了,这里是我们金钱帮的地盘。”
这人陈若风自然是认识的,“啸林寅山君”王大虎,是金钱帮的一名堂主。当年救缓马帮的那场火并中自己与他交过手,本领不错,是个耿直的汉子。被陈若风打成重伤,犹自酣战不退。最后是力尽之后,被自己的一名下属强拉着退出了战场。
陈若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捞过界?这里难道不是大商地界?我玄衣为天子亲军,有稽查天下之权,凡大商地界无我玄衣去不得的地方。王大虎,你说这话是打算造反吗?”
王大虎突的一窒,接着怒道:“南北分界,玄衣在北,金钱在南,这是武林中公认的,你们擅自南下便是坏了规矩!”
陈若风像是看傻瓜一样的看着他,接着哈哈大笑道:“回去问问你家上官帮主,他敢不敢把这话说出来?若是他真敢说什么南北分界的话,那就等着朝廷大军过来平叛吧!今次若不是念在你王大虎没有参与到那这些家伙的腌臜事里去,老子早带着你的人头回去了,傻逼。”
说着话,陈若风再不理他,带着属下玄衣以及一众囚犯向着城门方向走去。
“你!”王大虎怒发冲寇,打算冲上去跟陈若风拼命。却被他的几名下属死死拉住,有名下属急急劝阻道:“他们现在是朝廷的鹰犬,堂主,不要冲动啊。”
“若是此时动手,那便真的是在造反了。”
众人好说歹说,总算将王大虎劝住,只能气哼哼的看着玄衣众离开。
而此时,混迹在浙江府百姓中的一名玄兔司人员,突兀的叫了一声:“原来他们是至尊爷的玄衣禁军啊。”
听起来似乎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
另一个玄兔赶紧附和着道:“听说过,听说过,至尊爷登基时说要稽查天下,还大家一个清明世界的。”
“看到没有,禁军抓走了孟吃人跟吴扒皮,还有丧尽天良的平江侯一家人,这是,这是,这是要改天换地啊。”
这样的议论逐渐在人群中扩散,起初只是小规模的几人在说话,渐渐的议论声开始此起彼伏,人们都带着兴奋与激动的心情开始说玄衣的事情。
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叫了一声:“至尊万岁,大商万年!”
随着这一声呼叫过后,浙江府内的百姓们纷纷开始欢腾,“至尊万岁,大商万年”的口号充斥在整个府城之内。
“至尊万岁!”
“大商万年!”
人群奔走狂呼,比过年还要热闹。
已经出了城门的陈若风听到这样的欢呼声,不自觉处嘴角勾起了一个微笑。心血来潮的走到带着镣铐的吴有容身边,说道:“五十八家国公,三百多国侯,数不清的伯子男,以及朝廷上的那些大人与豪杰世家,还有皇家的各路王爷们,好大的势力啊。可……”
说到这里,陈若风指着城门的方向:“这么大的势力,能比的上他们的力量吗?他们才是这大商天下的基石,而你们,只不过是一群囊虫!”
吴有容面如死灰,有些挣扎着说道:“他们,他们只是小民,很愚蠢,很容易被煽动……”
陈若风哈的笑了一声,道:“大督帅说,民智迟早会开的。”
熟读儒家经典的吴有容愣了半晌,接着不可思议的问道:“人人成士?”
陈若风笑而不答。
……
京西路保定府郊外。
兴云庄。
仆人干着属于自己的活计,江湖门客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随口说笑着。这一天,与往日里没有什么区别,一切都显得这么安宁。
后宅的庭院的一处凉亭里,龙啸云皱着头眉与妻子林晚晴说道:“知安此举,熟为不知啊。当今至尊这是打算把知安放在火上烤,让他成为武林公敌啊。”
林晚晴担忧问道:“这该如何是好?夫君素来以仁侠豪杰闻名于世,可否在江湖上为知安分说一二?”
龙啸云苦笑:“谈何容易,他这个样子做事,有几个人会听我说?”
“三叔叔做的没错,那些人都该死。”
一个童音打断了龙啸云与林晚晴之间的谈话。
已经十岁的龙小云背着手,穿着一身玄色常服,背后跟着林仙儿与云诺依两个绝色美女,施施然的走进了凉亭。
他年纪虽小,粉妆玉砌的像个金童子,但气度却十分沉稳,竟是给人一种翩翩佳公子的感觉。
“那些人哪一个不是该死之人?看看最近传檄天下的《江湖春典》以及《青花秘录》,他们做的事情有多恶心自不必说了,三叔叔杀他们难道不应该吗?”
随着玄衣四出的同时,相关的一些舆论也随之铺开。总要师出有名才好,于是白相如的《江湖春典》,青花会所记录房事秘闻,经过玄衣总参属的有意删改之后,传檄天下。许多江湖上公认的君子人物,名侠大侠,因为这两件东西的出现,一下子变得身败名裂,几乎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
这一下子,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比玄衣四散各地绞杀天下的威力还要厉害。
“你竟然睡过我老婆!孩子竟然也不是我的,老子杀了你!”
“老子的庄子是你吞掉的!”
“那笔银子竟然落在了你们的手上!”
“封三弟原来是你杀掉的!”
一时间,因为这两卷秘录的出世,江湖上兄弟反目,朋友绝交,盟友之间相互背离,彼此间杀的血流漂杵,这段时间以来,就是兴云庄上的那些门客,也出现了相互间不死不修的决斗。龙啸云很是为之头通。
见他们三人过来,龙啸云与林晚晴首先向云诺依问好,接着才与林仙儿客气几句,说了些闲话。
然后龙啸云便冲着儿子气哼哼的道:“你这黄口小儿知道什么,此中厉害你又哪里能看得明白!”
龙小云将一颗葡萄丢进嘴里,哼了一声道:“三叔叔的玄衣稽查天下难道不应该吗?那些人做出来的恶事就应该让他们逍遥法外吗?父亲大人,您是正道豪杰,江湖上人人敬仰的大侠。”
“保定府一地,这些年来就是因为父亲大人您在,所以这类事情才会少之又少。就连保定知府孙全忠也要看您的三分薄面,若是没有父亲大人,他孙全忠怎么可能在去年朝廷的考评里得个甲等上?”
“父亲大人,您从来都是嫉恶如仇,怎么三叔叔做下这等有利天下的大事时,您却在这里畏首畏尾?难道不应该领着门客们共举此等盛世吗?您先前说,当今至尊把三叔叔架在火上烧。就孩儿来说,那百晓生才是包藏祸心之辈。”
“《新兵器谱》出世,三叔叔位居第五,‘天刀’的名号江湖上谁人不知?如今武林中有多少人想斩了三叔叔成名天下的?从京城传过来的消息,三叔叔最近一段时间不知杀了多少过来挑战他的人,而今听说,就连一些隐居不出的宗师人物都要出动了……”
“住口!”龙啸云怒声将他下面的话打断,说道:“百晓生只是一个拧书生,哪里会有这般心思?他写《兵器谱》,也不过是想让武人上进而已。他又怎么可能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再说,那是为父的结拜兄弟,你应称他一声伯伯才是,如此没有规矩的胡说,嫌龙家家法不利吗!?”
林晚晴见夫君生气,看起来像是动了真怒,连忙起身劝阻。
龙小云气不过,刚准备说话时,云诺依一只柔柔的手掌搭在了他的肩头。说道:“小龙公子一时语失,龙庄主不必动怒。”
龙小云苦笑一声,向父亲施了一礼之后,站起身来,离开凉亭。今日,他本来打算借着大势已起的名目点醒父亲的,但看到父亲依旧执迷不悟,被别人利用还不自知的样子,他一下子心灰了。
兄弟义气,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跟李寻欢还是结义兄弟呢,怎么就任有别人摆布,忘了这些事情了呢?
龙小云心里充满了委屈,但却又不好明说。
身后传来父亲的怒吼:“臭小子,若再敢如此诽谤你白伯伯,老子打断你的腿!”
以及云诺依的劝阻:“龙庄主息怒,小龙公子少不更事,奴家去劝劝他,他会明白的。”
然后便是云诺依追赶自己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