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想明白了,那便不再犹豫,李乐与东方卓一起上了马车,前往紫禁城。
一路上,两人随口聊着天,李乐便道:“对了,说起来小桌子你如今也是外臣了,一直住在宫里也怪不方便的。最近一段时间总衙这边正在动工重修,不若连你的府宅也是并建了吧,就在总衙边上,以后上差也方便些。”
东方卓谦虚让笑了笑道:“有劳大督帅着想了,其实按着我原本的想法,是打算在白虎访那边租一个院子的,左右也不过是我一个人住,倒是不需要太过麻烦的。”
李乐笑道:“那哪成?堂堂玄衣右督主,还要租地方住,这传出去得多丢人?而且啊,你也不是一个人。”
听到这后半句话,东方卓的右眼不自觉得跳动了一下,本能的预感到将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果然,只听李乐继续道:“前两天已经跟赵婉如谈妥了,以后她就跟你搭火过日子了。这事你不必谢我,关心下属是本督帅的职责嘛。”
这么无耻的论调让东方卓整个人都麻了,什么叫以后她就跟我搭火过日子?以我这条件,怎么搭火?
没有理会东方卓那副像是吃了屎的表情,李乐自顾自的接着道:“你也一直单着,她一个女人如今没了依靠也怪不容易的,前两天琢磨着一直让她住在我府上也不是个事情,而且她对你又有那种情宜,我又何不成人之美呢?等府宅修好以后,你们是打算大办一次花堂,还是悄没声的过日子,那就由着你们了。”
“至于赵文博的事情,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我给他安排了另一个身份,如今正是千里寨那边的参谋堂里学习。以后啊,他就跟赵家没有半点关系了。这些事情至尊那边都是知道的,算是默许了吧。既然有了女眷,你的府坻就不能太寒酸了,咱们有的是钱,使劲造,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李乐默默的给自己点了个赞,心说,这锅甩的漂亮。
东方卓呆愣了半晌,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反应过来之后,便脸色极其难看的说道:“大督帅,给我修宅子我没意见,但你能不能不要玩儿我了,上回为了那身衣服的事情,九公他老家人便没少说我。如今你再把赵家小姐塞过来,这……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啊?你明知道,我……我……”
李乐轻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怎么?给你找了一门好亲事你还不乐意了?太监怎么了?太监也是男人啊,宫里那些太监跟宫女对食的时候还要偷偷摸摸的,生怕被别人发现。如今你可以光明正大的跟一个女人相好,不知道谢我,你倒还端架起架子了?”
“主要是……主要是传出去不好听,我一个无根之人,这不是坑了人家赵小姐吗?”
“没防着谁,没碍着谁怎么了?外面嚼舌根子的人让他们说去,是个名人谁还不闹点绯闻?再说了,她跟了你,欢喜还来不急呢,怎么能算是坑她?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别在婆婆妈妈叽叽歪歪的,不像个男人!”
马车便在东方卓无声的抗议中,默默的驶向了皇宫。
……
与此同时
朱雀坊东三牌楼街的一处茶馆内。
茶客们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喝着茶,听着台子上那说书人唾沫横飞的讲着故事。
那说书人说的是时下里最时兴的书目,便是有关正月十五那天,紫禁城里的那场大战。由于当天夜里动静闹的有些大,百姓们陆陆续续的便都听说了。虽然不知道具体细节,但却并不妨碍他们痛骂几声董家跟福安郡王乱臣贼子之后,便开始有的没的编故事。
百姓们的想像力是层出不穷的,于是那故事便也衍生出了许多个版本。
有说玄衣禁军大督都李知安是如何英勇,足智多谋的将那些乱党一一剿灭的。也有人说新武至尊爷如何运筹帷幄,从先帝爷病重之时便开始布局的。总之挺乱的,没有个统一的口径,真的假的,乱乱轰轰传的没个正形。
有时候连神怪故事都加杂在其中,说什么新武皇爷本是天上的紫微星主降世临凡,看不惯咱们下界的百姓活的太苦,所以就奉上皇玉清大帝的旨意下来救世了。而那乱臣贼子的福安郡王却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怪,专门托生帝王家来搅乱世道的。
于是,莫名奇妙的,绝公子李知安便成了紫微星主座下白虎星君下凡,专门来辅助明主扫清乱世的。然后,凡是玄衣禁军中叫的上名字的,都稀里糊涂的成了神,硬是被百姓们挨个对应了上天的二十八星宿,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什么。到最后,整个玄衣禁军一下子就成了神仙集中营。
后来,有些说书人瞧着这样挺乱,不是个章程,于是就聚在一起准备统一口径。开始还琢磨着这书目的主角应该是新武皇帝,到后来一想,不成啊,皇帝都成紫微星主了,他是要下凡救世的,怎么会太计较小小魔怪作乱这等鸡毛要蒜皮的小事?
再说了,直接说皇帝也犯忌讳,虽说新武皇爷大度,不跟咱们平头百姓计较,但咱们也不能不识好歹不是?于是一群说书人合计来合计去的,便打算把这一战的主角说成是绝公子李知安。
但是后来再一想,不行啊,这绝公子好色贪花的名声已经臭了大街了,要把他塑造成一个大义凛然的正面人物,这是一件很有难度的事情,于是便也只能作罢。
到后来,宫里的一些小道消息传出,听说指挥这一战的人是玄衣左督主,“鬼谷神剑”莫惜朝,说书先生们可高兴坏了,总算逮住一个没有什么恶劣名声的正派人物。
然后大家就开始顺着莫惜朝这条主线开始编排。
如今,这茶馆里这位说书人说的便是有关莫惜朝指挥玄衣战胜福安郡王的事情。
只听台上的说书人唾沫横飞的说道:“……你当那领着众匪类闯进宫里的人是谁?正是那狼子野心的赵东楼,要说这赵东楼,也是有来历的,他本是看守地府鬼门关的一条恶犬,想当年木莲僧救母,打开鬼门关时,走脱了百万恶鬼,其中便就有这恶犬。”
“要说这恶犬还是很有本事的,千年以降竟然没被阴差抓回去,一直等到现今才托生在赵家,受那魔怪召唤,出来为祸世间。他总以为率领匪类进了宫便是一片坦途,又岂会知道,他的一举一动本就在那元天星君降世临凡的鬼谷剑莫惜朝的算计之下。”
“他们才刚一露头,便见左督主手中令旗一展,一道神光冲天而起,接着,陡然间便听到一阵大喝,一位金光闪闪的神将杀入了乱贼阵中,这神将端的威猛,手使一条方天画戟,所过这处便是一阵腥风血雨,杀的反贼鬼哭狼嚎,纷纷现了原形。你道这位神将是谁?却是那禁军指挥使,本为上天二十八星宿角木蛟转世的叶韬,叶沉明……”
“在这些反贼还来不急回神之时,便又见一个仙衣飘飘的女子杀入阵中,却是瑶池女官,梅香竹到了……”
他说得热闹,百姓们也都听的津津有味,这鬼神胡乱之说在有见识的人听来,也不过是付诸一笑吧了,不会真的跟他计较什么。左右也就是场热闹罢了。
茶馆二楼的一间雅阁里,耶律元臣打开窗户,微笑着看着那说书人乱编排,喝了口茶,微笑着道:“这一段讲的精彩,这是第几次改编了?”
坐在他对面的萧菩萨无聊的摇了摇头,道:“一个胡编乱造的故事,你倒听出什么新意来了?每回一有改编,你便场场不落的过来听他们乱讲,不烦吗?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听的。”
耶律元臣微微摇头道:“不是这故事有什么好听的,主要是想看看这商国之人到底是如何的浮夸,每每看到他们因这虚幻故事而沉迷其中的模样,我便觉得心里痛快。果然啊,有什么样的君主,便有什么样的百姓。新武皇帝的一句稽查天下,就把这千千万万无知小民哄的团团转。而这些小民如今却还沉寂这样虚幻的故事里不可自拔,一个国家,从君王到的百姓都是如此务虚,可见他们是长久不了的。”
萧菩萨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怎么会有这样荒唐的想法?难道不正是因为商国富足,百姓们都能吃上饭,不必每日里为了饥饿而担忧,所以才会衍生出这么多有趣的故事吗?”
“难道你看不出,新武皇帝的一句稽查天下,便将这大商地所有的平民百姓的人心都凝起来了吗?且不论新武皇帝最后到底能不能实现他的那些承诺,但起码,以我的眼光来看,此时的商国却在蒸蒸日上。”
耶律元臣无奈的叹了口气,显得有些颓败的说道:“菩萨啊,你就不能让我心底存留一些美好的幻想吗?何必非要戳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