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舍莉小姑娘正抬起手,打算来敲我的门。然而在我推开房门的时候,她似乎又像那天晚上同我进餐的时候一样——在发呆。她的手上托着一个木头盘子,上面是码好的面包片和熏肉片,还有一碗漂着薄荷叶的汤。我险些将她手里的东西撞翻,她才从那种呆滞状态中清醒过来,连忙后退了几步慌乱地稳住了手脚,对我说:“早安,先生。抱歉……我最近总是会头晕……我刚刚给珍妮小姐喂了些水,可是她还是吃不下东西……”
谁能说朴实勤劳的农家姑娘就不懂得些小心机呢?这已经是她第二次用提起珍妮的法子催促我治疗她的母亲了。
于是我对她说:“把早餐放在厅里吧。以后用不着这么服侍我,我又不是什么老爷。你母亲的药在我房间里的桌子上,每天给她吃一点——指甲大的一点。别因为心急过了量,那样你会害死她的。”
然后我顺手推开了珍妮的房门,又关上了它。
我不想看到女孩脸上那种惊喜又感激的表情……那样只会让我变得软弱。我不需要被人感激……因为一旦接受了别人对你的这种感情,你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要做得更多。这对我而言是一种毒药,温和却会致命。
就像我眼前这个头发凌乱、脸色发青的女孩子。如果她是一个陌生人,此刻我会毫不犹豫地用五种以上的方法彻底地禁锢她的生命力,将她变成一具干尸,直至我得到那邪恶的东西将她转化成死灵骑士。
然而此刻我却不得不撬开她的嘴,极有耐心地将药剂一点一点送进去。
人性中的善与魔力中那残留的恶交织在一起,让我不停地在各种矛盾中挣扎。这感觉令人苦恼,甚至要发狂。
我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让黄绿色的药剂流进她的胃里,然后推开了窗户。她的状况很糟糕,需要更久的时间来让药物起作用。我胸口的疼痛减轻了不少,因为我制作的药剂的效果远非那些炼金师们可以比拟——我的药剂当中,蕴含了魔法的力量。
我的高热已经褪去,头脑清醒。除了胸口被碰撞之后还有疼痛感之外,一切都不错。于是我决定去弄清楚一点事情——关于艾舍莉昨晚提起的那个魔法学徒。
我没有带魔杖,也没有带长剑。脱去了自己的袍子,披上了褐色的的披风,将自己打扮成一个平凡的年轻人。实际上我常常会忘记自己是一个年轻人这个事实,仅仅在某些时刻,从艾舍莉脸上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红晕中才会记起自己还算是一个模样看起来并不令人生厌的青年人类。
这样的外表让我挺满意。因为没有人会怀疑一个年轻人是一个拥有强大魔力的巫师——包括那些真实的法师们。我们年代已经过去了太久,除去安塔瑞斯那种生命漫长到可以将几百年的时光当成弹指一挥的生物之外,大多数人都已将我的故事当成了传奇。
我按照艾舍莉告诉我的地址一路走过去,呼吸着上午的新鲜空气。街道上越来越热闹,也有更多来避难的人们挤在比较僻静的小巷子里,衣衫褴褛,灰头土脸。从人们的只言片语中我得知,相当一部分人是附近农耕村镇的居民。已经有小股的兽人队部袭击了他们,并且掠夺了为数不多的存粮,显然在酝酿着更加猛烈的攻击。
统治博地艮行省北部的博达拉然伯爵将连同这里的禁卫军指挥官将兽人即将进攻的消息隐瞒了下来。因为没人希望外省的部队进入自己经营已久的区域并且在消耗掉当地大量的供给之后再大摇大摆地走开。为了保卫自己的领地而将自己的领地置于危险之下——这就是政治的一种表现形式。
然而他们完全没有认清这一次的进攻与以往都不同。只在很小的范围里——例如我和那位感知到了我的黑暗魔力就在附近的精灵大法师——才晓得这一次战争会给整个行省带来怎样的变化。但我们各自心怀鬼胎,都不会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暗精灵大法师希望人类重新陷入战乱,那样她在混乱中将可能为她的族群寻求到更多的支持。而我则希望全世界都陷入战乱,而这战乱也即将来临。几个月后,从欧瑞的王都开始。
我在一条路边的一个水果摊停留了一下,买了一串翠绿的提子,一颗一颗丢进嘴里,嚼得满口蜜汁。这是典型的村民做派,悠闲而懒散。我这样闲逛着一路打听,走到了那个学徒所在的“最后的归宿”旅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