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霁云身上只带了两壶箭,最多也就能射杀二十人,现场围攻的弩手与刀盾武士可远不止二十人,众人虽然惧他神射,但他箭矢毕竟有限,此刻南霁云显露了这一手以铁矢伤人的绝技,一众玄甲武士深感震动,一时弩手不敢射击,刀盾武士亦不敢上前,只远远地持盾挡在身前,唯恐南霁云手中铁矢掷来。
不但南霁云和浑惟明这边的玄甲武士心生动摇,围攻老者的武士也都心神不宁,他们原先背后有弩手环伺,可以全力攻击圈中敌人而不用顾忌身后,此刻却提心吊胆,心中一生忌惮,阵型顿时大露破绽。
如此一来可就困不住那老者了,他长啸一声,手里加紧,打退了几名武士,觅得一个缺口,跳出圈外,与南霁云和浑惟明站了个犄角之势,叉手道:多谢两位小朋友相助,老朽这厢有礼了。
南霁云冷笑道:尊驾在我二人面前遮掩身份也就罢了,竟还以前辈自居,可就是不拿我们当朋友了。
那人闻言哈哈大笑,躬身失礼道:南八教训的是,是某家唐突了。这时他已恢复了自己真正的嗓音,果然是个青年人的声音。
浑惟明嘻道:南八,他还知道你的名号呢。
南霁云戏谑道:你方才喊救命,喊的这么响,哪个听不见?
那人却道:冀中大侠南霁云弓剑双绝,天下谁人不知南八的威名?
南霁云是河北道魏洲人,属于古之冀州,他年少成名,为人豪侠重义,故人称冀中大侠。
南霁云是重义丈夫,人敬他一尺他敬人一丈,见那人说的谦恭,忙道:不敢当,恕在下眼拙,尊驾高姓大名,还请赐教。
那人笑道:某名睿息,是江湖上一个无名小卒,不怪南八不知。
南霁云和浑惟明都是见识广博的老江湖,江湖上成名人物十成中晓得九成九,却均没听说过武林中有睿息这么一号人物,但此人武功不弱,显然不是什么无名小卒,两人正心中奇怪,罗希奭却喊道:南八、浑二,你们江湖盟的人,什么时候和魔教混到一起去了?
南、浑二人闻言吃惊不小,这睿息竟然是魔教中人?那他怎么会来救我漕帮之人?
罗希奭趁着二人一愣神的功夫,喝令道:环阵御敌!
刀盾武士环绕着三人布成阵势,众弩手则散布在其后,但这些武士人数不够,堪堪布成环形阵,看来却甚是松散。
浑惟明笑道:罗御史,虽然孙子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但就你手头这点货色,想要围住我们三人,怕是不够吧。
罗希奭阴测测地笑道:都说震泽浑惟明是金算盘,今日观之,浑二果然好算计,你既然说不够,我便再加些。他向身边专司号令的传令兵点头示意。
那传令兵口打呼哨,立时从院子三边门户又涌进来三十名武士,这次却不是持弩或者持刀盾的了,而是三个十人队的长枪手。
睿息道:嘿……罗无常,原来你早就布好了口袋阵等我来钻。
李林甫手下两大酷吏,一个是户部郎中吉温,一个是殿中侍御史罗希奭,二人并称罗钳吉网,但二人分工其实是有所不同的。吉温待在京城,每日里罗织构陷,被他写下名字便如被阎王勾名一般,因此人称吉阎罗,而罗希奭专司在各地捉人处刑,罗希奭上门便同黑白无常入宅无二,因此人称罗无常。
罗希奭道:你三翻五次入衙探查,真当我不知么?我故意将你引到这个院中,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个院子周围均有夹道,可以藏兵。
这些长枪手插入刀盾武士和弩手之间,枪尖一齐向内,指向三人,罗希奭站在圈外狞笑道:浑二你看看,
怎么样?若还不够,我再加些?
眼看那传令兵嘬口又要打呼哨招人,南霁云一甩手,向他打出一枚铁矢,这次传令兵距离较远,但若以弓弦弹射,对方必然会先有准备,因此南霁云贯劲于臂,将铁矢全力向传令兵甩去,待传令兵察觉之时早已不及躲闪了。
眼看铁矢就要打中传令兵的面门,不料罗希奭忽然伸手,两指一夹,夹住了飞矢。
罗希奭的反应之快固然令人心惊,而南霁云这一甩运上了十成的内力,铁矢疾飞的劲力不亚于弓弩所射,罗希奭竟然仅凭二指就夹住了,足见其内力之深,绝非泛泛之辈。
众人只知罗希奭酷滥,却均不知道他竟然还是个隐藏的高手,都不禁一愣,罗希奭却对南霁云一笑道:南八,你就是射死了此人也是无用的,这样的传令兵我手下可还多的是呢。他手中旋转把玩着那枚铁矢,口中续道:不满二位,你们方才在门外一露头,可就已经被盯上了,哦……对了,你们带在身边的小童儿呢?先自溜了么?
罗希奭犯了一个大错误,他见方才江朔盯着自己愤怒的样子,只猜想他是韦家的子孙,罗希奭知道韦坚和江湖豪侠之士过从甚密,江湖盟会保护他的家人也不足为怪。qδ
这时却听一个少年的声音喊道:我来也……只见从西侧屋脊后飞出一个少年,正是江朔!
先前江朔趁着南霁云、浑惟明在院中搅得大乱之际,偷偷潜入院中,上了西边屋顶,恰好一众弩手被南霁云的射术所震慑,躲到屋脊后面来,却忽见屋脊后有一个少年,还来不及奇怪,便被江朔一一点穴制住。
之后江朔躲在屋脊之后,等待一击擒住罗希奭的机会,此刻听罗希奭说早已知道三人同来,那自然知道他也在院中,再躲也是无用,这才现身向他扑击而下。
果然罗希奭见江朔现身毫不意外,一甩手将手中铁矢掷向江朔,铁矢飞行时夹带风雷之声,其劲力竟然不输南霁云。
江朔飞在空中见铁矢扑面打到,一挥衣袖,竟然将铁矢激的转个身,径直往回飞去。
武林高手接住敌人打来的暗器再反掷回去倒也不算稀罕功夫,但江朔不出手接铁矢,仅凭一振衣袖的劲力,就把铁矢打得调头飞回,可就称得上神乎其技了。
那铁矢不但飞回,更颇有准头,向着传令兵打到,罗希奭再想接时却慢了半拍,铁矢已刺在传令兵的脸颊之上,以江朔之能,完全可以射死这传令兵,但他心地良善,不到万不得已不愿意杀人,因此控制了力道,只是射穿了传令兵的脸颊,却未贯穿入脑,那人虽然得以保全性命,颊上中箭,疼的满地打滚,自然也无法再打呼哨传令了。
罗希奭没想到这少年的武艺竟然如此高强,悚然一惊,道:哪里来的小子……
话音未落,江朔已飞临到他头顶,罗希奭挥掌便拍,这一下出掌倒也法度严谨,劲力雄浑。但若说比拼内力,江朔可不惧,在空中挥掌下击,他心中恨罗希奭酷滥,第一下就使了十成劲,早把南霁云所定活捉罗希奭的计划抛到了脑后。
眼看两掌就要拍在一起,江朔忽感掌心一阵刺痛,他忙撤掌,向后折了个筋斗,落到地上。
罗希奭却笑嘻嘻地站在原地,并未追击。江朔看掌上有一个小洞,正在往外冒黑血,原来是罗希奭在掌中夹了毒针,这毒针纤细入牛毛,又夹在指间,本就难以发现,江朔与他对掌时,又是心中怒气上涌,一时失察,才中了罗希奭的暗算。
江朔心中愈发恼怒,道:罗希奭,你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
罗希奭冷笑道:小子,我是官,你是民,如今你以武犯禁就是死罪,谈何明枪暗箭?
浑惟明、南霁云见江朔先在空中如鹰搏兔,向着罗
希奭飞扑过去,却忽然撤掌后退,便知他遭了暗算,心中焦急,浑惟明扔了盾牌,从怀中摸出一把算盘,这算盘外框是乌黑的镔铁,内里的算珠却是黄澄澄的,看来都是黄金所铸,他对着南霁云喊道:南八还等什么呢?动手吧。
南霁云早已收起了铁胎弓,抽出那把吴钩怪剑,道:好,今日便杀个痛快!
围着他们的刀盾武士原地不动,一众枪兵却从人丛间隙中刺出长枪,南霁云挥剑一撩,只是三十条枪同时刺来,哪怕他的宝剑再锋利,又能斩断几个枪尖?不料南霁云这一招并非是要去削枪尖,而是用吴钩那钩子似的剑尖去勾拿枪尖,他勾住一把枪猛地一带,裹住了数条枪一齐偏斜到一边。
这些武士挤在一起,那是按寻常军阵之法作战,越紧密越没有破绽,但南霁云岂是寻常人?他这一勾一带之中所蕴含的劲力甚是雄浑,不论持枪攒刺的还是持盾守御的武士,都站立不稳,呼啦啦地倒了一大片。
这些武士刚一跌到,露出了空档,后面的弩手便一齐射出铁矢,这次浑惟明已经抛掉了盾牌,不知要如何抵挡,却见浑惟明一拨手中算盘,这铁算盘上有机关,他一拨之下,金色的算珠尽数飞出,直听丁零当啷一阵乱响,射来的铁矢竟然在空中尽数被算珠打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