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神褔倒下的刹那,谷外的朱瑾发动了总攻,长枪一指,朱瑾领重骑兵在前,轻骑兵在后,隋军万骑奔涌入羽山之内,犹如潮水般淹没一切生命。
张仲坚和王贵正领兵厮杀间,忽闻大地震动,战马嘶鸣,眼见黑压压一大片骑兵冲来,张仲坚大骇,一时没反应过来,副将王贵大叫一声:“张将军快退入两侧……”
张仲坚这才反应过来,抬起脚来要退,忽然又停住了脚步。
退?这里退了,谷中的其他人怎么办?山谷通信极为困难,若被重骑兵这么碾压过去,必然损失惨重,自家军队更是首当其冲,不知要死伤多少将士。
“王贵听令!”张仲坚叫道:“你只管拼命往谷中跑,一路报信使后军能有所准备,本将在这里稍挡片刻。”
王贵一呆,竟然是这种命令,他如何能接受?虽说张仲坚这命令对后军至关重要,甚至关系生死存亡,但这番作为,抛弃主将独自逃命,若是接下这个命令,更抛弃了岳飞的左膀右臂,怕是这一辈子都洗刷不掉这份负罪感。
王贵扬起大刀,淡然笑道:“今日,末将不敢接令,请让末将在前抵挡,王将军去报信。”
张仲坚脸一沉:“王贵,你好大的胆子……”
王贵扬手打断道:“这令,末将是抗定了,张将军,时间不多,为了后军将士,将军速走……”
“你……”王贵关键时刻耍无赖,张仲坚也无可奈何,二人之中必须有一人去后军报信,他不得不走。
“啪!”
张仲坚翻身上马,冲马屁股上狠狠一鞭,似乎是发泄着自己的怒气,战马闪电一般窜出,只一眨眼便跑出很远,空中留下了王贵的声音:“王将军,张某此去必定结草衔环,以谢大恩……”
人已远去,声音却一直飘荡在空中,王贵心中畅快无比,这是承认他了,还不算晚,起码在自己活着的时候。
“将士们!”王贵举刀大吼:“给本将聚起来!”
一时间,王贵强行聚起了数十人挡在路中,重骑兵呼啸而来,路中之人大部分心惊胆战,王贵在众人身后冷眼看着。
二百步,两人逃走,王贵手气刀落在路中斩了二人,一百步又有数人逃走,王贵毫不犹豫大刀翻飞,逃走之人一个都没逃掉,全死于路中,即便是尸体也要挡在这。
王贵再次狠心叫道:“你等不逃,此战之后,殿下必会照顾好你等家小,逃走者,越王必诛九族!”
逃是死,不逃也是死,众人虽心惊胆战,可为了家小,只有咬牙站在这里,面对重骑兵,他们也只有站着发呆的份,数十人弓弩基本没有效果。
数十人的血肉铸造起的这道墙,虽然单薄,但确确实实起了些作用,骑兵一个仰射,这数十个木桩似的活目标便死尽死绝,但道路狭窄,数十具尸体堆在一起,着实挡住了这万骑那么一会儿。
朱瑾勒马吩咐属下清理道路,王贵忽然自尸体中跳出,大吼一声:“王贵在此,狗贼看刀!”
说着,冲着朱瑾便是一刀,朱瑾下意识的提枪防备,可惜王贵这一刀是虚招,一矮身窜入重骑兵中,半蹲着挥刀乱砍,他的目标是重骑兵的马蹄,只要能多砍倒些重骑兵的战马,没有重骑兵冲阵,这无敌的气势便去了一小半,剩下的只能交给后面的人了。
王贵一路杀来,重骑兵纷纷提枪向下乱捅猛刺,王贵也不知道自己中了多少枪,直到最后,连刀都提不起来了。
王贵苦笑:“没想到我的骨头还能这么硬,身上被扎了这么多窟窿都没死……”
朱瑾冷着眼催马到王贵身前,手一挥,吩咐道:“挑起来,以他为首冲阵。”
话音一落,当先跨出四名重骑,四人四枪将王贵的尸体挑起,列在马前,四骑打马在前,骑军继续冲杀。
张仲坚一路奔命,边跑边叫道:“众军速速退入到两侧,违令者斩!”
眨眼之间奔到蔡阳身前,三两句话将事情说了个清楚,蔡阳点头表示知道,张仲坚继续往后军去报信。
张仲坚走后,蔡阳左右打量了一番,发现几块巨石,心道:“真是幸运。”这才找来副将牛进达吩咐道:“牛进达,你速速领兵退入两侧。”
牛进达应下后却奇道:“将军呢?”
蔡阳脸一沉:“本将做事,还要告知你不成?”
牛进达大窘,只得依言组织人马退避,蔡阳却独自走到巨石旁,怒吼一声,竟然将半人多高宽,数百斤重的巨石搬了起来。
蔡阳将巨石搬到路中放下,又去搬下一块,来来回回连搬五块,正搬到第六块时,牛进达在远处大叫:“蔡将军快走,敌骑来了……”
蔡阳恍若未闻,只要这一块巨石落下,大路正好被严严实实堵了起来,任你什么重骑兵,都难以蔡阳恍若未闻,只要这一块巨石落下,大路正好被严严实实堵了起来,任你什么重骑兵,都难以逾越,即便骑兵停步想办法将巨石搬开,后军也应该有了足够的时间布置后手。
朱瑾远远看见蔡阳在搬石块,大惊,此人竟有如此巨力!若被他堵住了大路,即便己方搬开石块,战机已失,此战便算是完败了。
“仰射!”朱瑾大声吩咐道,决不能让蔡阳把石块搬到路中。
瞬时间,万箭齐发,蔡阳牙一咬,只转了个方向,将巨石面对重骑,自己则横着继续往路中挪,漫天飞舞的利箭落下,虽有巨石挡住了大部分,但还是有十余支插在蔡阳身上,蔡阳却未停步,自嘲一声:“原来如此,箭中多了也就不疼了啊。”
“再放!”
朱瑾见蔡阳依然不停,怒吼着下令,第二波箭雨飞起,牛进达在两侧怒目圆睁,叫道:“你等看什么看,给老子放箭,难道要蔡将军一个人阻止这无数骑兵不成?”
朱瑾怒也好,牛进达叫也罢,蔡阳依然故我,不知他是真的反应慢感觉不到疼痛,还是他铁打的意志使然从未有过一步停歇。
第二轮、第三轮,又是两轮箭雨之后,蔡阳终于将巨石挪到了路中。
“嘭!”
一声放到地上,蔡阳咧嘴一笑,满嘴的鲜血连牙齿都是红色的,这个笑脸深深印在朱瑾万骑心中,在朱瑾看来,这个笑脸是如此的狰狞可恶。
他虽有军人的气质,对命令从不拒绝,但他也并非铁打之人,对他来说,李神褔是朱瑾在隋军之中唯一的朋友,朱瑾打心底里希望李神褔还活着,还有希望把他救出来,可惜,前有王贵堆人山挡路,这里又有一人搬巨石拦路,对此二人,朱瑾深恨之。
“你叫什么名字?”朱瑾冰冷地问道。
蔡阳咳了几声,满身的箭支随着他颤抖,边咳边笑道:“爷爷,大越,江淮刀王,蔡……阳……”
“阳”字将将出口,朱瑾的长枪已穿透蔡阳的胸膛,眼见救援李神褔之机已失,朱瑾也已然怒不可遏,单臂将蔡阳高高挑起,怒吼道:“越军的狗东西们给我听着,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们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