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楼上楼

紫宸宫内,青红离开不久,女帝就听的宫女来报,说是五营大将军府中送来一封信,信是从沛州而来的。

女帝一听,就知道是李白月来信了,看来她是知道赵安最近发生的事情了。写信而来是求情,还是其他什么的,女帝猜测到。然后嘴里对女官说道:“呈上来吧。”

李白月的来信被一个不识字的宫女当场打开,确认没有问题后,才交给女帝。

女帝接过信后,仔细的看了起来。李白月在信中写到,她十分了解女帝为人,将赵安招入奉宸府绝对另有深意,她不会误会。另外,就是对赵安求情,说是还恳请女帝看在他是自己未来夫婿的份上饶他一回。

女帝放下信,心道:白月啊,就因为他是你的未来夫婿,所以事情才会发展如此地步。女帝目光闪烁,望着远方,也不知在思考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宫女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向女帝禀报,太后驾临紫宸宫,而且朝着御书房而来。

女帝有些意外,随即又想到了赵安,瞬间就知道她的来意。不在意得朝宫女挥挥手,示意她退下。

不一会,太后周氏就带着大队人马来到御书房,见到女帝就想开口,又顾忌四周有人,于是朝他们吩咐到:“哀家要和陛下有话要说,不用伺候了,你们先退下吧。”

周氏带来的这些人,很听话的就退了下去,御书房内的这些女官、宫女们,却望着女帝,女帝摆摆手,众人一看,也跟着退了出去。

女帝见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开口说道:“我记得你很少踏足我这儿,怎么今天有空到我这儿来,是为了你那好外甥的事情?”

太后周氏也不在意,走到女帝坐着的御椅跟前,一屁股坐了上去,还不客气的挤了挤女帝,示意她给自己腾点位置。女帝也不放在心上,往旁边挪了挪,还好御椅宽大,能坐下两人。

周氏坐下之后,才答道:“不为他,还能是为谁呢?都不和我亲近,也没孝顺过我,我还要关心他的死活,我这个做小姨的好难过啊。”

“放心,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可是眼下那帮朝臣要对他喊打喊杀的,他的处境堪忧啊,我现在反而在想怎么样能保住他。”女帝说道。

“行,有你这句话就行,那朝臣要对付他,也怪他命不好,你实在保不住他,也不怪你。”太后娘娘毫不在意。

“你就不怕你家老爷子生气。”

“他生气也没办法,大势不可违嘛。”顿了顿她又说道:“他也奇怪,大姐难产,不久就死了,他迁怒他这个外孙。一直对他爱搭不理的的,连带我也怎么喜欢那个小子。姐夫也是清楚,也不带着他在我家多露面。要不是没有我这一档子事情,我们两家可能都不会来往了。现在他出事,老爷子又眼巴巴让我来求情,你说他是不是很奇怪。”

女帝听后,自言自语的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往日我比谁都想要他死,可今天大朝会那事一出,我可比谁都想他活着。”女帝脸上布满愁容。

太后周氏安慰道:“放宽心,你看,一开始那么多难处都走了过来,眼下这些,也必定会过去的。开心一点,不然我每次看你,你都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

女帝闻言,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要回去了,你这紫宸宫当真的无趣得紧。”说着周氏直接起身就走了。

“唉”女帝本想开口叫住她,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又过了许久,青红回来了。

青红还未开口,就听到女帝说道:“白月和太后都给赵安那个蠢货求情,你先说说他的事情吧。”

青红闻言,更是安心,看来女帝是不会再要赵安的小命了。于是青红开口向女帝汇报了她和赵安在司狱中见面的情况,事无巨细,就连那个夺舍之言也一字不差告诉了女帝。

“夺舍?”女帝听青红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这赵安最近几个月表现的还真像被夺舍了一般。

“陛下,奴婢也就是试探一番,毕竟这赵奉郎变化太大了。在在奉宸府中,更是孜孜不倦的学习,与之前的行径查的太多了,所以奴婢才会有此一问。不过陛下放心,他应当不是被夺舍了。根据典籍记载,诚如赵奉郎说言,夺舍者会破坏被夺舍者的记忆,被夺舍者之前的总总记忆夺舍一概不知。即便夺舍者占据他人的身体,可没了之前的记忆,顷刻间就会露出马脚。这赵奉郎虽然性情大变,行事也与之前大不同,可他对之前的事情,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青红解释道。

“莫不是还真是因为靖安侯的突然离世,幡然悔悟不成?”女帝有些诧异。

青红点点头,道:“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那你认为,他能解决眼下的危机吗?”女帝又问。

青红摇摇头,道:“奴婢也不清楚,不过从他最近的表现来看,还是有些机会的。”

女帝闻言,摇了摇头,她是不信的。又问道:“好了,说说今日大朝会的事情吧。”

“根据皇城司送来的谍报,今日大朝会之事,的确有人私下串联。只是行事隐蔽,皇城司并未察觉,偶有怀疑,也错认为那是朝臣之间的人情来往。此乃奴婢之过。”说完青红就跪地请罪。

女帝抬抬手,朝她说道:“既已发生,往后更加勤勉便是,起来吧。”

青红又行礼,说道:“谢过陛下。”然后站了起来。

“这私下串联之人是谁?”女帝又问。

“正是在今日大朝会上第一个出言弹劾言科御史。”

“此人有何背景,竟然能搅动朝堂。”

“此人名为严松,乃是永安六年的三甲进士,具传闻,他是鹿鸣山那位记名弟子。不过实际情况,奴婢还在派人加紧调查。”青红道出了严松的身份与脚跟。

女帝听后,脸色泛这莫名的神色,口中喃喃到:“鹿鸣山……”

青红站在一旁,也未开口说话。

……

中京城外城南边的区域,有座酒楼,名曰“楼上楼”。楼建的极其高大,共有十三层之多,楼内包罗万象,吃喝玩乐应有尽有。是中京城内数一数二的酒楼,也是达官显贵、商贾富豪爱去之地。其楼后台未知,只知能量颇深,从十二年前开业至今,都没见什么捕快、衙役、五城巡检兵丁、皇城司这些牛鬼蛇神上门纠缠,就可见其不一般。

楼上楼的一、二层只是个喝茶的地方,二层建有一个挑出的露台,每天都有说书人再此说书。京城内手里有几个闲钱的普通百姓,也爱上这里坐坐,花上几个铜子,可以在此处消磨一天。说出去,亦可自豪的说,咱也去过楼上楼。这里龙蛇混杂,权贵、商家、百姓俱爱聚集于此,于是此地也成为了中京城最大的八卦发源地。

比如此刻,就有个穿着布衣汉子趁着说书的间歇,突然开口大声说道:“你们可知道今日大朝会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个开头,不少人就已经知道这汉子想要说什么了。但还是有部分人扭过脑袋,看着汉子,似乎在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布衣汉子看还是收获一部分注意力,于是开口将今日大朝会上之事一一地道了出来,不知道,还以为事发生之时,他就在奉天殿内呢。

布衣汉子说完,还添上一句对严松赞赏。说道:“这位严御史是为好官呐,竟然敢在大朝会上弹劾那个赵安。”

布衣汉子话音才落,就陆陆续续有茶客接着他的话头,开始称赞起这位严御史来。

几个有心人一看,瞬间明白了这是为何,估计是有人花钱为这位叫严松的御史开始扬名了。至于这花钱之人嘛,或许是他本人,也或许是旁人。

而茶客们嘴里主角,言科御史严松,此刻也在楼上楼。

楼上楼五层的一间厢房内,几个同严松差不了太多官职的同僚正在为他庆祝,庆贺他今日敢冒大不韪,干了这么大一件事。心思灵敏之辈,见到今日大朝会上的情景,顿时觉得这严松怕是要开始高升了,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场酒局。严松的这些同僚,今晚俱以他为主,轮番敬酒,你一句马屁、他一句恭维,几杯酒下肚,严松不由的有些飘飘然。酒酣耳热之际,房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穿着儒衫的男子闯了进来。

见儒衫男子闯了进来,严松的一个同僚就说到:“阁下是谁,为和不请自来?”

儒衫男子并未答话,扫视众人一圈,然后淡淡看向了严松。

严松看着此人看向自己,就觉着他有些眼熟,仔细一想,顿时认出了此人的身份。

严松刚要说话,他旁边坐着的另外一位同僚,乃是督察院内的监察御史,也是严松这一行人中官职最大的一个。

他看着儒衫男子那副淡然的样子,一拍桌子就想开口骂人,却被一旁的严松一把拦住。然后严松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这位监察御史脸色大变,什么话也没说,又无言的坐了回去。其他人见状,顿时明白了闯进来的儒衫男子身份不一般,也都不开口了,瞬间整个厢房内鸦雀无声。

严松起身几步跑到儒衫男子的身边,躬身行礼道:“不知褚先生来此,所为何事。”他话虽然如此说的,但他有强烈的预感,这位褚先生大概率是来找自己的。

果不其然,这位被唤作褚先生的儒衫男子开口说道:“太师此刻也在楼中,听闻你也在,吩咐我来唤你前去见他。”

严松听闻太师要见他,顿时喜不自胜。转身对厢房内同僚说道:“太师有事相招,诸位同仁得罪了,在下先告辞了。”

厢房内的人这时候也纷纷开口,意思是:唯坚快去,太师那里要紧,我们之后再聚也不迟。

严松辞别同僚,在他们羡慕的眼光中,跟在褚先生身后离去。

楼上楼中建有一种阁梯,不知是如何运作的,能在楼内直上直下。

很快,严松在褚先生的带领下,坐着阁梯来到了十层。又跟着他的脚步,来到一间名为“九霄”厢房。

踏入厢房,严松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这里可比他刚才那件厢房奢华多了。

屋内家具,满眼望去,俱是价格不菲的天香木打造,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木香。屋内幔帐,也是由匹布千金的云幻纱制成,空气中还燃放这一种不知名的檀香,闻之让人迷醉。

屋中还有一个大大屏风,屏风上画着一副名家手绘的鱼跃龙门图。屏风前,站着两个劲装打扮护卫。褚先生让严松在这里等着,自己绕过屏风,前去汇报。

不一会,褚先生又走了出来,对他说道:“走吧。”

于是严松跟在他的身后,绕过屏风,朝里面走去。

里面的房间内,几个平日里严松不曾接触的朝堂大佬围坐一桌,正在那里喝酒,几个歌姬舞婢白一旁伺候。刚才在屏风那边,严松竟未听到任何声音,看来这屏风上也铭刻了某种消音保密的阵法。

严松见到几位大佬,立马躬身行礼,说道:“下官言科御史严松,见过诸位大人。”

“好了,坐吧。”发话的是华察,华太师。此刻他穿着一间天湖色大氅,头戴网巾,如寻常的富家翁一般。

严松拱手谢过后,依言坐到一张空凳之上,也没坐实,就搭了半边屁股在上面,颇为拘谨。

桌上另一位排序在第五位的阁臣卫亘突然问道:“听闻你是鹿鸣山大宗师的记名弟子?”

“下官惶恐,只是偶然听大宗师讲课,不敢乱冒大宗师弟子之名。”严松有些没谱,这话只是他当初为了自抬身价,谎话之言,自是不敢在正宗的鹿鸣山弟子跟前说了。

“我就说嘛,大宗师弟子参加科考,才得了个三甲之名,传出去岂不是笑掉大牙。这世间听过大宗师讲课的人多了去了,要是都说自己是大宗师的记名弟子,岂不乱套了。”卫亘的言语中对严松带着轻视和责问。

“下官有罪。”严松连忙起身,跪倒在一旁,这卫亘乃是鹿鸣山嫡传弟子,当然看不惯有人假冒鹿鸣山之名行事。

这时候,华太师又开口了:“起来吧,卫阁老不是怪你,如果此间事了,由卫阁老牵线,让你做个真正的大宗师弟子也不是不可以。”

严松听后,面带喜色,又在地上行礼道:“下官谢太师、阁老抬爱,若有吩咐,下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起来吧,太师都发话让你起来了。”说话的是坐在华太师右手的礼部尚书陈一瀚。

严松这才站了起来,回到位置上,还如刚才那般就坐半边屁股。

“今日这大朝会,唯坚敢冒大不韪直言上书,可见其忠心为国啊,卫阁老也莫太过苛责。”这会儿说话的是挨着卫亘的刑部尚书蒋康胜。

卫亘闻言,冷哼一声,并未再说什么了。

严松又了站起来朝着蒋康胜躬身行礼,说道:“下官谢大人回护,卫……。”还未说完他就被陈一瀚打断了。

“坐下、坐下,你这人礼也太多了。”

严松见状,只得将话咽下,又一次坐下。

“今日大朝会,陛下当场拂袖而去。可这赵安如何处置,却依旧没有任何章程,陛下有些糊涂啊。”说话的是在场除了严松之外官位最低之人,礼部右侍郎金明旭,他说这话的时候,就拿眼睛看着严松,就差直接向他问“你觉得该怎么办”。

严松心中一紧,半响了才开口说道:“下官身为言道御史,今日之事,既然由下官挑破。下官以为,不如就由下官继续上书直谏,请陛下早做决断。”

“可惜了,严御史就只是一人,怕是有些人微言轻呐。”金旭明又接着说道。

严松闻言,想了想,说道:“这楼下还有几个下官的同僚,俱是仗义执言之辈,下官可去同他们说说,联名上书。”

“好,唯坚果然是国之栋梁。”华太师脸上露出笑容,又接着说道:“怎么还不上酒呢,快取杯子来,给唯坚满上。”

严松又站了起来,对着华太师行礼说道:“太师厚爱,下官以为还是国事为重,下官这就去联络同僚。”

“好!好!唯坚且去,之后有任何事情,都可告诉正卿,让他转述于我。”华太师说完朝着一旁褚先生示意到。

“如此,下官先行告退。”得到了想要的承诺,严松朝着众人行礼之后,在褚正卿的陪同下,离开了房间。

见严松离开,卫亘有些不忿的说道:“太师在何处寻得此人,小人行径,尤为可耻。”

华太师闻言后,哈哈大笑,说道:“他不如此,我还懒得寻他。此人用好了,端的是条好狗。卫阁老不必动怒,此事过后,他的下场如何,还犹未可知呢。我们喝酒、喝酒!”

卫亘一听这话,脸上也露出笑容,举起酒杯,于是房间内几人开始了推杯换盏。

褚正卿将严松送出房间,又转身回去。看着合上的房门,严松眼中露出丝丝怒火。然后长叹一声,朝楼下而去,只有抓住眼下的机会,迟早有一天,这间房内也应该有他的位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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