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二章 又见赵朗

两个大汉赶紧把躺在门板上的年轻人扶起,搀着他进了药铺,坐在华郎中面前。

卢小闲在一旁冷眼旁观。

郎中瞧病讲究的是“望、闻、问、切”,华云峰当然也不例外,他望了望年轻人的面色,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时,旁边那两个大汉见华云峰望着病人直皱眉头,相互对视一眼,问道:“郎中,他的病要紧吗?”

华云峰没有理会那两个大汉,而是向年轻人问道:“你从早晨到现在,躺在门板上没有起来过?”

那年轻人有气无力地回答:“是啊,我病得很重,起不来!”

华云峰又问道:“你就这样一直憋着尿?”

年轻人答道:“是,一直憋着。”

华云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对身旁两大汉说:“这整整一天,怎么能憋着尿呢?唉,这毛病重了,幸亏你们遇见了我,我给他开一副药,尚能医治!”

听了华云峰的话,那两个大汉竟嬉皮笑脸地乐了,那个生病的年轻人更是连声冷笑。

华云峰奇怪地看着他们:“病重吃药,有什么可笑的?”

年轻人猛地站起身来,手指华云峰大声喝道:“你不是卖药的吗?怎么又变成郎中了?实话告诉你,我是故意装病来试探你的。你没有医牌却给人瞧病,这是知法犯法!还有,我明明没病,你却说我病得厉害,还要给我开药治病,这不是骗钱嘛?走,我们到衙门讲理去!”

果真让魏闲云料到了,这三个混混是吴德派来试探华云峰的。

卢小闲瞧着这三个人,没有吱声。

年轻人嚣张道:“我不仅要让你吃官司,还要拆了你这药铺的牌匾,让你从此在曲城彻底消失!”

说着,那年轻人便拖过一只条凳,又在条凳上加一只小板凳,让两个同伴扶住了,自己爬了上去。

海叔见混混如此嚣张,心中大怒,正要出手教训他们,却被卢小闲止住了。

卢小闲已经在心里盘算好了,跟混混一起到了县衙,再和他们算账。

年轻人将药铺的牌匾拆了下来,然后便作势要往下跳。

华云峰一见,连忙站起身,劝阻道:“这位小兄弟,千万别跳!”

年轻人站在高凳上,大声威胁道:“只要你出二十两银子,我们就不再追究,否则我就把匾砸了,让你名声扫地,再也开不成药铺!”

华云峰见状,急忙道:“好,好,我答应你,我扶你下来!”

年轻人一听华云峰答应给银子,高兴得一纵身,抱着牌匾跳了下来。

谁知双脚刚落地,他就“哎哟”一声,丢了牌匾,捂着肚子滚倒在地。

华云峰一见,急得直跺脚,连忙上前查看。

只见年轻人脸色惨白,额头不断冒着冷汗。

两个大汉一见,也吓坏了,连忙央求华云峰救命。

华云峰摇摇头,叹了口气:“老话说,‘尿过脐,无药医’。刚才,我要给他开一副药,还能医治。他这么一跳,就是华佗再世,扁鹊复生,也无能为力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听了华云峰的话,

两个大汉面面相觑。

华云峰对那两个大汉吩咐道:“没病装病,没事找事,回去办理丧事吧……”

形势陡转,让冷眼旁观的卢小闲、海叔和吉温三人疑惑不解。

待两个大汉将年轻人抬走之后,卢小闲问道:“华郎中,这是怎么回事?”

华云峰淡淡道:“他躺在门板上整整一天,因为装病,怕起来小解穿帮,所以一直憋着。他肚子里的尿泡越涨越大,越涨越薄,开始还憋得难受,后来就没知觉了。我给他开药导尿,还能救治。谁知他爬上高处,又从高处纵身跳下,这猛烈一震荡,尿泡就崩裂了,医术再高的郎中,对此也回天无力。”

卢小闲听了忍不住朝着华云峰竖起了大拇指:“华郎中,果然有你的,我若不给你弄个医牌来,就对不起你这一身医术了!”

华郎中一听便乐了:“那就谢过公子了!”

……

听牛全介绍完情况,卢小闲不由思索起来。

牛全好意提醒道:“卢捕快,在曲城县有两个人万万不能得罪,尤其是曲城最大的富户高文峰!”

“一个富户有什么好怕的?”卢小闲故意问道。

“他虽然不是做官的,但在曲城却可以呼风唤雨,就连曾县令也得让他三分……”

原来,绛州刺史与别驾向来不和,他们一个是韦皇后的人,一个是太平公主的人。

绛州长史高文举虽然只是个辅佐官,位列于刺史与别驾之下,但勾心斗角的刺史与别驾都想拉拢高文举,以增己方的力量。这种情况下,高文举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加之,高文举善于钻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刺史与别驾之间虚以委蛇,竟然能同时深得二人信任。

正因为如此,高文举在绛州混得风生水起,说话颇有份量。高文举正是高文峰的弟弟,有了这层关系,高文峰在曲城便成了不折不扣说一不二的土皇帝。

听了牛全这番话,卢小闲不由摇了摇头。家中有做官的便可鱼肉乡里,这种事情在哪都有。

“还有一个不能惹的人是谁?”卢小闲笑眯眯的问。

“还有一个,其实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牛全解释道,“他们是城外的土匪!”

卢小闲想起了吴辟邪说的那番话,试探着问道:“是青龙寨和老爷岭的土匪吗?”

“卢捕快也知道他们?”

“我也是才听说的!”卢小闲点点头。

“没错,就是他们!”牛全神色凝重道,“前任赵朗捕头就是因为剿匪不利,所以被县令大人免了职!其实,不管是谁做捕头,靠这么点人根本就拿他们没办法!”

赵朗?

卢小闲心中一动:莫非是他?

……

吃过晚饭,海叔来到卢小闲屋里。

“姑爷,梅小山来了!”

“梅小山?”卢小闲怔了怔,旋即想起,是刚来曲城遇到的那个小偷。

“是他!”卢小闲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对海叔道,“让他进来吧!”

梅小山进屋来,朝着卢小闲哈腰道:“卢捕快!”

显然,梅小山已经知道了卢小闲此刻的身份。

“你还算守信,果然没超过三天!”卢小闲朝梅小山点点头,“既然知道了我现在是衙门的捕快,以后你就负责帮我打探消息!”

“啊?”梅小山有此些犹豫道:“可是……”

卢小闲毋庸置疑道:“没有什么可是,就这么定了!”

说罢,卢小闲抛出一锭银子。

梅小山赶忙接住,顺手掂了掂,不用看也知道,十两也不止。他不知卢小闲何意,诧异地望着卢小闲。

“以后别再小偷小摸了,缺钱用找我便是!”

梅小山将银子揣入怀中,眼中露出一丝感激,点头答道:“我听您的!”

……

一壶烈酒,一碟花生,一个孤独的夜晚,冷冷清清的屋子。

这是赵朗现在的生活。

不仅无趣,简直能够把人逼疯!

实在是太孤独了。

在来到曲城之前,赵朗是右武卫军正六品的昭武校尉。他是将门之子,父亲在一次征战中意外阵亡了。赵朗从小练就一身好武艺,十五岁从军,随右羽林卫大将军王孝杰,征战南北,赴汤蹈火,九死一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每当独自喝酒的时候,赵朗总会想到旋风旅的曾经的那些兄弟。他和兄弟们不分贵贱,无论长幼,只要出征手下的兄弟便密密麻麻环伺赵朗左右。兄弟们便喊一声大哥,干掉碗里的酒,再一起狠狠将碗砸在地上。

在兄弟们眼中,赵朗就是天,就是地。他带着兄弟们风里来雨里去,脑袋别在裤腰袋上。兄弟们替他挡过箭,替他挨过刀,尸山血海不顾性命的救他护他。

每每想到动情之处,铁一样的赵朗都会红了眼眶。

……

“赵捕头!”牛全轻声喊道。

同来的卢小闲没有说话,只将带来的好酒与下酒菜放在了桌上。

“我早就不是捕头了。”赵朗头也没抬淡淡道。

“一年前,你是的。”卢小闲接口道,“怎么,故人来了也不理?”

赵朗抬起头来,看见卢小闲,顿时就愣在了当场。

好半晌,赵朗站起身来,拉着卢小闲的手,嘴唇颤抖着正要说话,却被卢小闲用目光止住了。

卢小闲对牛全道:“牛捕快,我与赵捕头曾经认识,今晚我们在这叙叙旧,就不留你了!”

牛全很有眼色,赶忙道:“你们聊,你们聊!我先告辞了!”

待牛全走后,卢小闲这才坐下来与赵朗真说起话来。

王孝杰和丛晨在东硖石谷之战死后,赵朗红着眼睛为丛城申请军功。可监军太监坚决不同意给丛晨军功,因为丛晨曾经得罪过他,纯属公报私仇。

朝夕相处的兄弟为国捐躯竟然落得如此下场,赵朗心灰意冷,一怒之下便辞去了军职,独自来到曲城。

赵朗不是曲城人,来曲城不为别的,只因丛晨的老家在曲城,他答应过兄弟的就必须要办到。丛晨是独子,母亲很早便做了寡妇,丛晨死了,他母亲不知会有多伤心,赵朗要替兄弟尽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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