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刮起了狂风,而风眼之处正是无崖子所在之地。
陆寻望着正双手连连摆动,一脸惊慌,向着自己求救的虚竹,他就此笑了笑,并没有什么动作,甚至连什么话语都没有去说。
只是静静的看着虚竹被这股吸力越吸越近,最终直接来到了石台之上。
可能是因为刚刚和陆寻说话说的太多,此时的无崖子并没有什么话想要对虚竹所说的。
只见他轻轻抬手一拍虚竹的肩膀,整个盘坐的身子就此浮起,径直转动,竟是瞬间转成了一个倒立之姿。
并且在这之中,无崖子的头也就此接触上了虚竹那有着戒疤的头颅。
虚竹眼见于此,还欲挣脱,口中连连叫着:“前辈,前辈,你要做什么?”
他用着极大的嗓门喊着,在这个寂静的山洞之中显得有些聒噪,而无崖子眼见于此,或是觉得他太过吵闹,亦或者是要做事的前兆,只听得口中轻喝一声道:“不要说话,放松心神!”
语毕,不知是否这句话有着魔力,还是无崖子那身功力的作用,虚竹当真就松开了手,不在疯狂动弹。
轻轻闭上了眼,一副极为享受的模样。
洞中的风渐渐小了下来,却在此时亮起了一道光。
在无崖子和虚竹身上出现了一道极为明亮的光,这道光像是一条线,贯穿着两人的身体,借着头顶,泛起阵阵波动。
一股莫名的气势忽的震了出来。
陆寻皱着眉望着眼前之景,脸上的表情丰富,最终化为一声轻叹。旋即便也就此闭目不言,开始练起‘身练百穴’,要弥补身体的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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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内。
正当苏星河从山洞这边回到珍珑棋局之前时,谷中此时又来了一大批人。
远远望去,这些人人数众多,男女皆有,甚至连和尚也在,着实有些浩荡。
而这些人一眼便看到了靠近过来的苏星河,旋即当中那位一直坐在竹轿之上的半百老人发出一阵冷笑之声:“我道师兄藏在这做什么?就只是摆上这些臭棋子?”
苏星河冷着脸望着来人言道:“你来这做什么?”
说话之人正是丁春秋,他此时对于苏星河的发问,再是一记冷笑:“他们能来,我作为你的师弟为何不能来?”话语间,他一指一旁的段誉等人。
而听闻丁春秋此言,段誉等人也终于知道眼前这人乃是苏星河的师弟,正欲喝问,却见得苏星河冷声道:“他们是为下棋而来,你又不会,来这作甚?难道只是想要看看我这个大师兄有没有早你一步先死了?”
丁春秋闻言再是冷笑哼了一声道:“下棋?大师兄,你和我说实话吧,这个棋局是不是师父他摆出来的?那老贼是不是没死?”
苏星河斜冷眼向他睨了一眼,道:“你称师父叫做什么?”
丁春秋起身从竹轿之上走下,慢慢走上棋盘之前:“他本就是老贼,我自然要叫他老贼。”
苏星河须发皆白,猛地一怒,想要怒骂,最终忍却下来:“再老也是你师父,你骂他老贼,那你这个背叛师门忘恩负义的,莫不是这天下最恶最丑的贼?”
丁春秋顿时一怒:“苏星河,你竟敢污我?!”他脸上的怒意很大,对他来说,他平时受弟子们阿谀奉承惯了,哪里能如此被骂,更何况这里有这般多的外人,他更是怒不可止:“看来你今日是要自己寻死,那就别怪我了!”
说着冷下脸盯着苏星河。
苏星河就此却也不慌不忙,他看见丁春秋带来的那一批人之中人数众多,除了原本星宿派弟子之外,还有其他人,便也不管丁春秋的脸色,对着他们道:“你们谁要来下上一局?”
话语说罢,挥袖运气,好似随手一般,便提起身边的那块足有几百斤的巨石,猛地转身拍在众人前面。
“嘭!”的一声,尘土飞扬。
苏星河再从怀中拿出两幅棋盒,轻轻甩在这个巨石之上,棋盘一直在,棋盒分列两旁:“你们都可来下,只需破了我这珍珑棋局,便有一份大机缘。”
他的话语之中也并未提及刚刚有人已破这棋局的事。
话音落下,被丁春秋困住的几人顿时面面相觑。他们此时受制于丁春秋,没有了功力,本就没什么胆怯之心,纷纷上前,来到苏星河身旁的棋盘前坐下。
其中更有几位中年之人,来到苏星河旁边,微微一拜道:“师父。”
邓百川等四人看在眼里,这当头却正是那位聚贤庄内的薛神医。
苏星河望着靠近过来的几人,脸色并未有什么变化,一指一旁的空余棋盘:“你们也可来试试,若是破了,也算是个美事。”
薛慕华函谷八友等人就此应了一声,也就分做一旁。
苏星河先是看了眼面前坐下的玄难,这才有空看了眼丁春秋:“我要下棋了,你可还要在这呆着?”
丁春秋眼见着苏星河刚刚提起那两百斤巨石,好似甚为随意的模样,心中不禁一禀,暗道着一声:不可小瞧了这个老家伙,便冷笑一声道:“哼,我今日便要看看究竟是谁破了这棋局!”说罢,也不管他人,转身在竹轿上坐下。
而在他坐下之后,苏星河忽的朝着一旁的段誉道:“段公子你来自大理段氏,一身棋力高超,今日便劳烦你帮我和我那几位不成器的徒弟下上一盘棋。”
段誉点头道:“好。”
话音落下,场外,忽的传来一阵悠悠之声:“哪一个大理段氏?段正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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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如此呢?”陆寻睁开眼望着低着身子,浑身无力,好似一个死尸一般的老人,微微叹道。
无崖子此时好似经历了什么,浑身丝毫气力也无,说话也不似刚才那般清晰,缓缓的道:“这本……就是我做的决定,自然……要做。”
陆寻稍有沉默,他知道眼前的这个老人此时已经是没了任何的其他心思,放下了所有,故而有此豁达,不禁内心长叹,几步走到他的前面,伸手搭在老人的臂膀之上,运气刚刚凝练出来的那些内气,传了过去。
受此一波内气传来,无崖子身体微微好受一些,他也有了些气力,抬起头,看着陆寻,口中缓缓道:“你的伤势……已经好了么?”
陆寻一边渡着不多的内气,一边轻轻摇了摇头:“还没有完全,刚刚只是初步解决了一下燃眉之急,有了些气力。”
无崖子闻言微叹:“你的天赋当真恐怖……,这么多年下来,我只见过一人如你这般……”无崖子脑中想到刚刚陆寻不过在自己传功的那么点时间下,就能完成这练‘身练百穴’之功,心中浮起一股佩服。
他歇口气继续道:
“那人……虽然只是个守经书的……但他的领悟力……是我见过最……最恐怖的……”
这句话说着,无崖子再是大声喘着气,身体再次虚弱无比。
陆寻皱起眉头,手上的内气继续渡上:“前辈还是少说些话吧,有什么还是由我来说吧。”他此时已经感到无崖子身上内气极少,根本没多少气力,担心他就此辞世而去,便出声劝解。
无崖子闻言,微微抬头,看了眼陆寻,脸上摆出一副微笑:“不用担心……我还有事情没说完,所以留了十年的功力……”
他抬头看着眼前这还在闭目,不动如山的虚竹:“可惜这小子……就少了十年的功力了……”
陆寻依然皱着眉:“前辈当真无需如此的,其实你摆下珍珑棋局的目的我很清楚,我答应帮你解决了那人就是,你又何必还是要传功呢?”
陆寻到了此时也不准备隐瞒自己知道的了,对着无崖子轻声说着。
但无崖子却微微摇头:“我之前……要你做的事,并不是这个……”他再看了眼虚竹:“这件事是给他来做的……而你……”
无崖子气息已经极为不足,看着陆寻:“而你要做的是另一件事。”
“什么事?”陆寻担心无崖子身上状态,再次度气。
却见的无崖子此时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是就此微微挣脱了陆寻手:“不用给我度气了。”
陆寻有些讶异的望了眼眼前的无崖子,眼见着无崖子不知为何,身上气势开始不同,脸上也泛起了一丝红润。
他开始有些漠然。
他知道这位老人面前之状乃有个词:
回光返照。
无崖子却不理会陆寻的那个表情,此时他感觉身体微微好受些,便对陆寻问:“你知我派名叫逍遥派,但可知,何得逍遥?”
陆寻稍稍顿了顿,轻声回道:“难道逍遥二字不是取自庄周圣人的逍遥游一书中的‘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么,难道逍遥子前辈创派之时不是如此?”
无崖子微微摇头:“这只是其中之一……本派之所以取逍遥二字,更多的则是……因为师父晚年结合所有武功创下的那门‘逍遥御风’的武功。”
“逍遥御风?”
陆寻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词,这个在原本的记忆之中好像都好像没听过,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是门什么武功?”
无崖子这在时好像陷入了回忆,脸上的红润开始越显的红:“我也不清楚。”
“不清楚?”陆寻又是一愣:“为何前辈也不清楚?”
无崖子依然还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在他的眼中好像有人影浮动,显然那就像是自己师父的模样:
“我的确不清楚……毕竟这门‘逍遥御风’,师父他老人家到临界飞升之时也未能创立完成……我又从何处得见其功之效?”
“师父曾说……这由掌门人掌管,但……这不过只是一部未完成的功法罢了……保管他有何用?”
“我……早些年收集两人诸多江湖武学,本就是为了补全师父的这门武功……可惜的是,终究并未成事……”
无崖子接着脸上的红润,一脸说了一大段话,而听到此,陆寻终于有些明白了无崖子所言:“前辈是要我接着补全么?”
“嗯……”说完刚刚的那几句话后,无崖子脸上的红润开始消退,整个人再次萎靡,身上也泛起了一股浓烈的死气之感:“这门武功的部分内容……在灵鹫宫内,如果可以……你就帮我把它……补全,然后找一位传人……”
无崖子说到这,脸上浮起一段极大的遗憾之色,这是陆寻来到现在头一回在他身上见到:“师父把它留给我……期望我……,但可惜……可惜啊……”